挨了一頓揍,周淮生的心也死了大半,回到出租屋,換了外套,身上一片片的淤青他也懶得涂藥,像行尸走肉一般給卷卷沖奶粉,卷卷兩手揪著林知繹的外套,咕嚕咕嚕地喝著奶,周淮生靜靜地看著他,等奶瓶一空,小家伙逐漸進入夢鄉,周淮生也頭一歪睡著了。
五個小時,是他這個月睡過的最長的一覺。
晚上八點半,他照例被卷卷的哭聲吵醒,起來換尿片,沖奶粉,一直到夜里他才想起來,自己一整天都沒吃東西。
忍著身上的酸疼,他煮了包方便面,一邊吃一邊算自己身上還有多少錢。
如果換房子租,錢就不夠用了。
卷卷的身體太弱,很長一段時間內都離不開人,周淮生暫時不能出去工作,他打了電話給老家的朋友,讓朋友幫忙把老房子里值錢的幾樣東西都賣了,一個星期之后,朋友匯了七千塊錢過來,周淮生當時正在醫院買藥,借著這筆錢,他帶著卷卷搬到了石方巷的出租屋里,那邊租金低,而且房東接受短租。
搬家很麻煩,但周淮生實在無法在這個出租屋里繼續住下去,這里全是他和林知繹的回憶,多待一秒對他來說都是煎熬。
他至今無法接受林知繹就這樣離開他了這件事,雖然他知道這大概是報應。
原本就是他酒后亂性,害得失憶懵懂的林知繹懷上了孩子,后來還因為貪戀家庭的溫暖,沒有狠心阻止,放任事態的惡化,林知繹什麼都不懂,還高高興興地摸著肚子,說要長相廝守,他應該及時止損的,卻一步步沉淪。
他們曾經無比親密過。
因為beta無法提供信息素安撫,林知繹的孕期過得很艱難,但他從來不抱怨,他只會在痛苦折磨之后,汗涔涔地鉆到周淮生懷里,可憐兮兮地讓周淮生親他。
他那麼乖,知道周淮生上夜班辛苦,他就學著做飯,盡管每次煮粥都煮糊,但他還是努力地為周淮生減輕負擔。發情期來了也不告訴周淮生,夜里躲進衛生間獨自忍受,周淮生一推開門,看到他的樣子,心疼到流下眼淚,其實他們一直是互相陪伴,周淮生曾經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。
周淮生還記得把林知繹抱在懷里的溫度,林知繹會緊緊摟著他,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處,蹭了蹭,然后甜甜地說:“阿淮我愛你,我要我們永遠在一起。”
他總是熱烈又大膽,一天能說十遍“我愛你”,周淮生每次傻乎乎地當真了。
現在后悔也來不及,孩子一出生,林知繹就醒了,離開了,留他一個人在原地。
周淮生除了恨自己,沒有其他想法。
他毅然決然地離開了出租屋,去了城市的最北邊。
等一切安頓好,卷卷躺在小床里眨巴著眼睛望著他,四個月的卷卷已經初初有了林知繹的模樣,卷發和精致小巧的五官總是讓周淮生出神,林知繹的衣服早就沒有了信息素的殘留,卷卷沒有安全感,總是哭,哭到撕心裂肺,周淮生只能抱著哄。
二十六歲生日那天他是在醫院度過的,因為卷卷再一次哮喘發作,他連夜奔到醫院急診,兩天之后出院,經過一家蛋糕房,周淮生才忽然想起自己的生日已經過了。
六個月的時候,卷卷的狀態終于穩定下來,樓下的王嬸主動來幫忙,周淮生給了一筆錢給王嬸,然后就趕忙出去找工作了。
他先去鼎康養老社區的食堂應聘,做了將近一年,因為卷卷還太小,不能離開人,王嬸一打電話過來,他就要跟經理請假回家。
他每天都在食堂和家之間來回折騰,累得說話的力氣都沒有,再加上薪資一般,等到卷卷一歲半了,周淮生就辭去了食堂的工作,轉而當可以自由支配時間的外賣員,一做就是半年。
卷卷是第十個月的時候會喊“爸爸”的,那天周淮生照常在準備第二天的飯,卷卷聞到香味,歪歪扭扭地走過來,一屁股坐在廚房門口,仰頭喊了一聲“爸爸”。
周淮生切菜的動作停下,他以為是自己幻聽了。
卷卷又喊了一聲。
是咬字不太清晰的小奶音。
周淮生回過頭,難以置信地望著卷卷,卷卷咧開嘴笑,朝周淮生伸手。
周淮生此刻的心情無比激動,嗓子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,簡直說不出話來,他從來沒有如此激動過,他想跑出去告訴所有人,想告訴林知繹,卷卷會喊爸爸了,他的兒子會喊爸爸了,可惜他沒人可以分享這種喜悅,他只能擦了擦手,把小家伙抱起來,哄著他再喊一遍。
卷卷把頭歪在周淮生的肩膀上,過了一會兒又軟軟地喊了一聲“爸爸”。
周淮生的心都化了。
他還是那麼小,小到坐在周淮生的胳膊上,周淮生都感覺不到什麼重量,他從四斤不到的小怪物變成了現在的白嫩團子,周淮生記得他成長過程中的每一個變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