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丈夫面對他時,又何嘗不是在表演?
不,他至少也看到了一點點真實。丈夫的右手腕上,明明白白地戴著他那兩只梵克雅寶的手鐲。他握著話筒時,那鐲子便滑到小臂中間,舉起手臂舞動時,那鐲子便在燈光下折射出金色的光。似乎心知肚明自己有多麼漂亮,那黑網紗罩后的目光,也時不時從舉起的手腕上掠過。
丈夫喜歡他送的手鐲!
明明他只是想慢慢試探出丈夫是否真的想成為一個女人,這種對女性首飾的喜歡是他不想看到的。但也是這點喜歡,成了這眾多虛假的表演中,對他唯一真實的慰藉——丈夫終于喜歡了一件他送的禮物。
陸明臣咽了幾口唾沫,也不知道是酒精還是激動,他眼眶有些發熱。
這首歌聽完,下一首要等壓軸了。
陸明臣提前出來,拿了手機,去附近一家福林記買了一些丈夫喜歡的蛋糕,又給唐馳打電話,讓他過來幫忙送到后臺。
從第一次開始,這一兩個月以來,唐馳已經幫他送過不下二十次了。也不知道他這個助理怎麼每次都能混進去,有幾回陸明臣覺得麻煩,讓店員送,無論如何都送不進去。
或許是同情他們老板的遭遇,唐馳對他這個請求往往有求必應。很快他們在酒吧門口碰了面,陸明臣把東西遞給他。
“真的很感謝你,一會兒我請你吃宵夜吧。”
“不用客氣的,陸哥。”接著年輕男人嘆了口氣,“其實我覺得你老公可能從來都沒有吃過你送的蛋糕。我去那麼多次,和他們后臺好多人都熟了,他們都說Tita不會要客人送的東西,也不會搭理客人,讓我別白費力氣。
“所以,我覺得你也別白費力氣了。要不干脆你自己去后臺送一次,說不定還能見著他的面。”
“沒關系,你去吧。”
據唐馳說,他去后臺這麼多次,不僅一次都沒能把東西送到Tita手中,連面都從來沒有見到過。陸明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堅持什麼,丈夫不要客人的東西是好事,起碼不會因為一些物質上的東西再次出賣自己。但他又實在擔心丈夫餓著了沒有東西吃,聽唐馳的意思,他們后臺環境挺差的。
不過今天和以往有那麼一點不一樣,剛剛在店里,他終于把那個一直在腦子里醞釀的念頭付諸實施。他讓店員幫他寫了一張卡片,上邊留了一個他新開的電話號。
唐馳輕車熟路找到后面那扇“閑人免進”的門,照例推開。
今天門后有個保安,但他已經和這保安混挺熟了,對方還跟他主動打招呼:“你咋又來了啊。”
“沒辦法啊,受人之托。大哥,今天你值班啊。”說著他已經把兜里的好煙拆出來遞給保安大哥,并替他點上火。
保安吸了口煙:“行了,快去快回。今天老板在,不敢隨便放人進。”
“行,兩分鐘,我把東西放下就出來。”
他第二次來就被保安攔住不讓進,他好說歹說,就差塞小費了,對方還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。好在這時里邊一個正要上臺的男人看見了他,跟保安說了兩句,才讓他進去了。后來知道,這個男人是上回跟他要蛋糕吃的那人。
為了不給保安大哥添麻煩,唐馳腳步匆匆。
過道里來來往往、登臺下臺的演員挺多,現在他已經見怪不怪了。
迎面走來的是一隊兔女郎裝扮的肌肉男孩,這波男的沒化那麼濃的妝,唐馳忍不住盯著人家肌肉發達的手臂看。實在太過羨慕,失了神,回過頭來,撞到了人。
他剛說“對不起”,才發現是個熟面孔:“紅姐,是你啊。”
“你又來了?還真是一晚不落。”
唐馳抓了兩把頭發,“嘿嘿”笑道:“我馬上就走。……你吃蛋糕嘛?”
老紅審視地看了唐馳兩眼。小伙兒很年輕,一臉的樂天和單純,突然生起一點同情,伸出長指甲的食指指著過道:“Tita剛剛才下臺,還沒進化妝間,你跑快點說不定能見著他。”
“……哦,我知道了。”
說完他拎著盒子,在過道里跑了起來。他也不知道自己非要去見老板的丈夫做什麼,但老板一次又一次為他買的蛋糕,總不能一直全讓外邊那些人吃了吧,至少他也該吃一次。
推開后臺那扇門,他一眼就看到了化妝間那抹高挑優美的背影。他從沒進過QUEEN的前臺,沒見過這位Tita的表演,但他有種很強烈的直覺,這人就是他。
唐馳喊了一聲:“Tita?”
高挑的背影盈盈轉過身,唐馳突然舌頭打了結,那種被剎那驚艷的感覺像烙鐵一樣,在他胸膛“滋”地發出一聲響。
他知道老板的丈夫是個美人,但怎麼也都是往美男子那面去設想,沒想到他女裝的時候竟然真的雌雄莫辨。讓唐馳這鋼鐵直男的心臟都砰砰地跳。
“找我嗎?”突然有人在后臺叫他,宋書華突然有點慌,眉頭蹙著。
聽到一把男人的聲音,唐馳才回過神來,發現自己很失態。他笑嘻嘻地朝Tita走過去,把手里包裝精美的紙袋遞上去:“嗯,給……給你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