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宋母驚恐地睜大眼睛,“他不會是又在穿裙子了?”
“沒有。”陸明臣淡淡地,“剛聽小姑說阿華小時候穿裙子。”
宋母好似舒了口氣:“老四這人,啥閑話都說,十句有九句都添油加醋的。”
“媽,你說阿華會想當個女孩嗎?”
“你咋這樣想?”
“我看他就喜歡在家里做個飯,養個花,都是女孩的愛好。”
“他從小就這樣,這個是真改不了。別說你,我都說要是他是個閨女就好了。”宋母輕松閑話,似乎打心眼里也覺得兒子是個女兒會更好,“可他生氣,說他才不當女的,不生孩子啥的。他現在不是不用自個生嘛,領養一個多好。小陸啊,我知道上回是阿華不同意,你也勸勸,不要總是由著他。”
太陽把院子里的石板地曬得滾燙,陸明臣卻感覺不到這夏日的高溫,在烈日下的院子里走,腦子一刻不停地琢磨著岳母的話。
照岳母的說辭,丈夫的確是從小就有這樣的癖好,但并非是因為認定自己是女孩。但他無法確定這話的可信度有多少。丈夫也騙了他父母,讓他父母以為他“治好了”,事實顯然不是這樣。
他又想到那句“看醫生”,恐怕這個醫生指的是心理醫生。再聯想到之前他懷疑丈夫是性冷淡,建議他去看看醫生時,對方那樣堅決激烈地反對,說自己不是變態,恐怕也是曾經的治療過程并不那樣輕松順利,以至于多年后還留著心理陰影。
一想到這里,陸明臣心里跟針扎似的。他了解自己岳父岳母,丈夫那些不為他所知的過去,也該是遭了不少罪吧。
思緒理到這兒,他似乎明白了丈夫這樣極力隱藏自己的原因——受到了太多傷害,以至于草木皆兵,不敢暴露絲毫。
到了南邊的廂房,這間是特意給他倆準備的房間。陸明臣輕輕推開門,屋子里的涼氣迎面撲來,頂頭中央空調的出風口呼呼吹著冷氣。丈夫背對房門,靜悄悄地躺著,頭發散在枕頭上,像一朵安靜的蓮花。
他已經很久沒有和丈夫同處一間屋子,他不知道自己的主動遠離有沒有緩和他們的關系,但他知道自己和丈夫親近的渴望非但從未褪去,反而日漸加深。
他關上門,走到床邊在丈夫身后輕而慢地躺下,側著身,是把人抱進懷里的姿勢,卻因害怕把人驚醒而沒有真的觸碰。
這點微小的動作也讓宋書華醒了,他帶著濃重的鼻音:“我爸他們也吃完了?”
“嗯。”
“你喝了酒,睡會兒吧。”說著人坐了起來。
“你不睡了?”
“我醒了。”
陸明臣卻突然把丈夫拉躺下,繞過他的肩膀,手臂收緊,把人圈進懷里。他把臉貼在丈夫的后頸,貪婪地沉溺于對方的氣味里,喃喃道:“阿華,陪我躺一會兒。”
男人小幅度掙扎起來,怕他喝酒再喪失理智,聲音里有點驚恐:“明臣,你別這樣……堂弟就在隔壁,房子不隔音的……”
陸明臣沒有放松,雙手從丈夫背后繞過去握住他的雙手,也把人整個抱住:“我只是抱著你。”
“明臣……”
“你抓著我的手吧,我就什麼也做不了了。”
這個并沒有多少實際意義的提議卻說服了丈夫。宋書華果真反手握住他的雙手,放到自己身前,終于安心了一樣,也不再掙扎了。
“晚上可能還要陪爸他們喝酒,你抓緊時間睡一會兒。”他真誠勸道。
陸明臣只是把臉貼在丈夫后頸,熱燙的唇觸碰到那涼涼的皮膚,弓起身體,只用胸膛貼著丈夫的后背。
“‘書華’的意思是‘腹有詩書氣自華’嗎?”
“可能吧,當年爺爺取的名字,等我有記憶的時候,他已經去世了。”
“阿華,小姑剛說你小時候會穿你媽媽的裙子……”懷里的人后背僵了僵,他繼續說,“很可愛,像個妹妹。”
“小姑一直想要個女兒,但生了小堂弟后就無法再懷孕了。”
“你也覺得當女孩更好一些嗎?”
“不會,當女孩太受苦。”
宋書華腦子里那根表示危險信號的弦撥了一下,剛重新拉緊,就聽到丈夫說:“那你小時候為什麼喜歡穿裙子?”
“……”
“媽說是上學被老師逼的……”
“你到底想問什麼?”宋書華聲音冷下來,把陸明臣的手移開。
丈夫生氣了,但陸明臣并不想就此放棄:“是老師逼你的嗎?”
他這話已經差不多快要挑明了,也終于從丈夫那張從來不動聲色的臉上,看到了他的顏色。
男人突然撐身坐了起來,紅了臉,是氣惱,他瞪著陸明臣:“你跟我媽打聽這些事做什麼?”
陸明臣也坐起身:“沒什麼, 只是想更了解你一點,我從來沒聽你講過你小時候。”
“沒什麼好講的,你想知道什麼,去問我爸媽就是。”說完這句,他翻身下了床。
宋書華摔上房門。
那不輕不重的“砰”地一聲,打在陸明臣的鼓膜上,他好似聽到了自己使了所有蠻勁和巧勁,才扒開一條縫隙的丈夫的心門,也在眼前重重關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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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書華站在悶熱的回廊,手心全是冷汗。
丈夫這些話是什麼意思,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麼?單純是想知道他小時候嗎,那為什麼偏偏逮住他穿裙子這件事不放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