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是這麼膽小話少的一個人。
顧沁說:“胃癌。”
晴天霹靂。
站在包廂外,陳息青一下子沒忍住,喉嚨瞬間哽得發疼,他連忙轉身面對著墻,稍微平復了一下,然后快步走向洗手間。
覺得不相信。
怎麼就得了胃癌。
他走之前,給過爺爺一張卡,一遍一遍地教他怎樣取錢,從那以后,每個月都會定時往里面打錢,就怕老人家受了委屈。那時候他對爺爺說:“我會給你打電話的。”
后來,大概是為了逼陳息青吧,陳爸把家里的座機停掉了,讓他沒辦法再和爺爺通電話,于是他就買東西寄回家,但是回回被拒收。可能覺得這樣會迫使陳息青改正錯誤,誰知道,陳息青一走就是兩年多。
怎麼說呢?陳息青是存了僥幸心理的,也不是沒想過爺爺年紀大了,能多陪陪他就多陪陪他。但他就想著,爺爺身體一直健健康康,沒病沒災的,也許再過個一年,陳爸不會這樣極端地對自己了,就又可以回去了。
還會有時間,還會有機會。
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,兩年不見,竟然得了胃癌。
他這才想起,他走的時候,爺爺79歲,7字開頭,倒也沒有太覺得老人家已經有多老,現在爺爺已經81,8字開頭,頓時就覺得,老人家真的老了。
還病了。
大概沒有經歷過的人不會理解這種痛苦,愧疚悔恨占據內心,覺得過往的每一個瞬間都是對老人家的辜負。
但是再怎麼悔恨也沒有用啊,事實已經是這個樣子。
那邊顧沁接著說:“9月底查出來的。”
“是……”
“晚期。”
聯想到了之前顧沁的那通電話,陳息青后知后覺,只覺得心里堵得難受,眼淚不受控制地就流了出來。
他問:“爺爺現在呢?”
“睡了。”
兩個人說了幾分鐘,顧沁說:“爸爸來了,我先掛。”
“嗯。”
掛掉電話,陳息青心里一團糟,他想立即回家看爺爺,但是現在沒有飛機能飛回去,明天還有工作上的事要處理。所以再怎麼趕,也得要明天下午飛回去,晚上才能趕到家。
他平復了一下心情,冷水洗了把臉,又回到了包廂。
“陳系喝醉了?”大概是陳息青去了太久,客戶問。
“最近不太能喝,剛才有點上頭。”陳息青的眼睛和臉都有點紅,乍一看上去確實像是喝多了酒,客戶喝得眼睛直瞇,也不會發現陳息青有什麼異常。
就這麼應付著,終于散了場,陳息青打車去了賓館。
今天喝得不算多,但是比以往哪次喝多的時候都難受。
心里堵。
最近他一直有和陳輒文打電話,今天知道他要陪客戶吃飯,陳輒文只是說了讓他結束了發個信息,到時候看時間早晚來決定要不要通個電話。
陳息青到了賓館,洗了澡,躺在床上,滿腦子都是事,思考爺爺的病,和家里人的關系,想了很多很多,然后就忘記了跟陳輒文發信息。
一直到晚上十一點半,陳輒文的電話打了過來:“喂?”
陳輒文的聲音,可能是此刻的一劑良藥,能讓滿懷心事的人得到放松。
陳息青陡然心里稍微一松,忽然想起來忘記給他短信,說:“我……忘記發信息了。”
語氣帶上了一絲的抱歉,陳輒文當然不會介意,他只是擔心陳息青有沒有喝醉酒而已,別的真的沒有什麼。
“……沒事,今天又喝多了吧?”陳輒文問,“給你準備的醒酒茶都有提前喝嗎?”
所謂的醒酒茶,其實是預防喝醉的茶,陳輒文家一半醫生一半商人,這茶就是從他哥那里配的,幾位中藥分別取適量配成,飲酒前泡茶喝就行了。
“嗯,喝了,喝得不多。”陳息青答。
親近的人,關注的人,一點點情緒變化,都會感覺得到的。兩個人聊了幾分鐘之后,陳輒文忽然問陳息青:“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?”
陳息青抱著手機,說:“沒事。”
他就是這樣一個人,遇到事情,永遠是想著自己先解決,不要給對方造成負擔。他和陳輒文才在一起一周不到,不會想要去告訴對方這樣負能量的事。
陳輒文沒有多問下去,默默地轉移了話題,他說:“我給你唱支歌吧。”
陳息青說:“嗯,好啊。”
“兩只老虎兩只老虎,跑得快……跑得快……”
那邊哼了一首兒歌,陳息青能想象得到,他肯定是紅著臉唱的,目的不用說,是為了哄自己開心,心里一陣柔和,陳息青說:“我真的沒事,估計是今天工作比較累,你不要擔心。”
“嗯,那……早點休息。”陳輒文跟他道了晚安,然后放陳息青睡覺去了。
雖然很累,但陳息青其實睡不著覺,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爺爺,想起以前的很多事情——兩年多沒有回去是怎樣的概念呢?原本可以陪伴家人的時間,全被浪費掉了。
陳息青一晚上都沒睡好,第二天一早,喝杯濃咖啡,隨便吃了點,又去了客戶公司,這邊的工作還沒收尾,不可能不負責任地丟開,陳息青只能周五連夜趕回A市,再開車趕回自己老家。
他只告訴了陳輒文這個周他回去一趟,別的也沒有多說。
接連的奔波和沒有好好休息,陳息青看起來很疲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