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還記得我嗎?”陳瑞拿起酒瓶,往李楊驍面前的高腳杯里倒了一些紅酒,“我們之前見過。”
“當然記得。”李楊驍勉強扯出一點笑容。事實上他根本就不記得陳瑞,之前為了拉到投資,他跟江朗赴過的飯局太多了,圍坐在飯桌邊上的那些投資商們在他的腦子里全都是一個模樣——虛頭巴腦,不懷好意,可勁兒地灌他們酒,還有一些人想睡他。酒桌上的李楊驍表現得盡可能的熱情,可下了酒桌,這些陳總王總張總他一個都沒記住。
陳瑞放下酒瓶,笑了笑說:“看來是不記得了,我倒是對你印象深刻。你跟你那個同學,一年前拉投資的時候,我也在場,當時我這邊的資金周轉不開,沒能幫上忙,事后覺得挺可惜的,資金一到位我就想聯系你們,結果一打聽,你那個同學吸毒了。唉,覺得挺遺憾的。”
他適時地說起關于那個片子的事情,讓李楊驍放下了些許抵觸的情緒。尤其是,他還提起了江朗吸毒的事情——江朗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導演,陳瑞能知道這件事,說明他是真的向別人打聽過。
“是啊,”李楊驍垂眼說,“挺遺憾的。”
“沒關系,好演員會有人賞識的。來,這杯敬你。”陳瑞端起自己面前的高腳杯,一口氣喝光了杯中的酒,然后看著李楊驍,希望他也能識相地回敬自己一杯。
李楊驍捏著細長的杯腳,都已經舉到嘴邊了,又把高腳杯放了下來,說:“陳總,這酒我能不喝嗎?我有點酒精過敏。”
“酒精過敏?嚴重嗎?”當時陳瑞很關切地問他。
“大學的時候,喝到過醫院去,被摁著洗了半夜的胃。”
“這麼嚴重啊?那算了算了,別喝了,這麼美好的夜晚,可別給耽擱過去了。”
話里有話,李楊驍自然是聽出來了。可陳瑞起碼是尊重他的,而不是像之前酒桌上的那些人一樣,不管他酒精過不過敏,非得灌他一杯再說。
“對了,王制片還跟我說了《水邊高地》的事情,”陳瑞喝了一口酒,放下杯子說,“要我說,這事兒辦得也太不厚道了,這圈子里的風氣就是這麼壞掉的。明天我就去跟他們談談,說什麼也幫你把這角色拿回來。”
這話徹底戳到了李楊驍的軟肋上,沒有人知道他當時得到《水邊高地》的出演機會時,那種欣喜若狂的心情,也沒有人知道他半夜接到導演通知他換角電話的時候,有多麼失望憤怒。
李楊驍黯淡了半個月的眼神終于亮了一下,他看到了重新拿回那個角色的希望——是啊,那機會本來就是他的,只不過被人中途奪走了而已,現在上天眷顧他,又重新給了他這樣一個唾手可得的機會,他有什麼理由不接受呢?
稀里糊涂地,他坐到了陳瑞的床邊。
又稀里糊涂地,因為宋昶的一個電話,他逃了出去。
他有一千一萬個理由為自己辯解,說自己那時的難處與苦衷,可是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?
只是……《水邊高地》,葉添,那時真的是遲明堯幫助葉添帶資進組,才把自己珍視的那個機會拿走了嗎?
“有時候我會想,”又經過了一個紅綠燈,李楊驍目視著前方說,“我跟葉添可能是一類人。
”
遲明堯轉頭看著他:“為什麼突然這麼說?”
“又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,”李楊驍開著車說,“你不覺得嗎?都是靠交易上位,誰也不比誰清白一點,只不過我更幸運一些,因為遇到了你。”
遲明堯說:“前面那一句,不覺得。”
“以前聽黃鶯說過一些你跟葉添的事情,但她只講了一半,沒有講完。打聽男友的情史好像不是多明智的事情,”李楊驍笑了一下,說,“但我還是有點好奇。”
“其實也沒什麼好講的。”
“不想講的話就算了。”李楊驍有意這樣說。
遲明堯笑了笑,給自己點了一支煙,說:“打聽男友的情史的確不太明智,不過,他還算不上你男友的情史。”
李楊驍訝異了一下:“嗯?”
“一直沒講是因為的確沒什麼好講的,不過既然你想聽,那我就講吧。”
遲明堯抽著煙講完了這件事,講了一路,從夕陽西沉講到暮色四合。他音色低沉,語速不快,修飾也并不多,簡簡單單地還原了事情的原貌。
李楊驍聽完才發現,遲明堯跟葉添的關系,和自己想象的似乎并不太一樣。
遲明堯是在一個飯局上見到葉添的。那時他剛從國外回來,名義上接手了明泰家居的運作,但實際上卻遭到來自他二叔方面的一些打壓。
遲明堯在國外待久了,國內的人脈并不廣,因此那段時間過得有些難捱。為了幫他盡快拓展人脈關系,他的好哥們曹燁召集數位少爺們一起組了個飯局。
飯局上一群二十幾歲的公子哥們插科打諢,推杯換盞,氣氛還算融洽。陳瑞來得有些晚,身邊還帶了一個畏首畏尾的男孩,但他并沒有正式介紹那個男孩,只是讓服務生加了一把椅子,讓他坐在旁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