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強忍著被一群侍女碰觸的不自在,洗漱打理完畢,蹬著一雙皮靴就出了門。
廊下寒風呼嘯而過,樓喻冷不丁打了個哆嗦。
真他娘的冷。
一件大氅落在肩上,他轉眼瞧去,只看見侍女低眉順眼的模樣。
“謝謝”兩個字被堵在喉嚨里,他默念好幾遍“我是王府世子”,這才忍住。
靠著腦子的記憶,他出了院子左拐,往主院方向走去,馮二筆緊跟其后。
王府有規制,占地不小,從東院走去主院需要不少時間,樓喻趁著這個機會,盡快消化原身留下的記憶。
抵達主院時,他心里已經有底了。
王孫貴族規矩森嚴,父母兒女之間往往都客氣得像個外人,原身跟父母待在一起的時間遠遠比不上長隨和侍女。
而且原身在父母面前常扮乖討巧,與在外人面前的跋扈截然不同。
總而言之,原身的父母對他并不真的了解。
他揚起一張笑臉,對門口守著的婦人乖巧道:“斂芳姑姑,我來給父王母妃請安。”
他才十三歲,生得玉雪可愛,唇紅齒白,扮起乖巧絲毫不見違和,反而更加討人歡心。
斂芳姑姑笑瞇瞇道:“殿下進去吧,王妃剛練完劍。”
樓喻:“……”
沒錯,原身的王妃娘喜歡舞刀弄槍,彪悍得很,可能因為這個,王府里連個通房都沒有,更別提侍妾。
他定定神,抬腳踏入正房。
屋子里點了熏香,清新淡雅,嗅之神清氣爽。
目光所及處,一男一女正分坐兩邊,男的肅正端雅,女的英姿颯爽,兩人都默默瞅著他,臉上沒什麼多余的表情。
樓喻卻心中大驚,差點脫口而出“爸媽”兩個字!
實在是面前的王爺王妃跟他現代的爸媽長得一模一樣啊!
他現代的老媽是個女強人,在公司說一不二,氣場強勢;老爸是個大學教授,文人氣質與眼前的王爺簡直不謀而合。
剛才消化記憶的時候,他的確“看到”王爺王妃的長相,但他以為是自己的記憶與原身的記憶發生混亂,便沒敢相信。
孤身穿入異世,樓喻不是不惶恐的,乍一見到與爸媽長得一模一樣的兩人,親切感油然而生,陡然紅了眼眶。
不過他能分辨出這兩人不是他爸媽穿來的。
慶王和慶王妃見自家兒子呆呆望著他們,眼睛還紅紅的,不由對視一眼,心里有些擔憂。
王妃先沒忍住,直接拉著樓喻的手起來,發現他雙手冰涼,忙讓人給他塞了手爐,小聲嘀咕:“這麼冷的天,沒必要天天請安。”
說著,偷偷瞪了一眼慶王。
慶王摸摸胡須,他也不想啊,可他們是皇室宗親,還是不受待見的藩王,一舉一動都得謹慎,否則被人參一本“世子不孝”,恰恰遂了皇帝的意,直接奪了他寶貝兒子的世子之位,進一步以“教子不嚴”等莫須有的罪名把他這個藩王給削了,那可就糟了。
或許皇帝不會這麼做,但架不住慶王怕啊。
兩人的眉眼官司,全都落在樓喻眼里,他心思敏捷,再結合書中的時代背景,差不多猜出幾分。
因為臉長得一樣,性情也差不多,樓喻難免對兩人生了幾分親切感,剛穿來的排斥減輕幾分,安安靜靜陪兩人吃完早飯,回到東院。
馮三墨適時來稟:“殿下,大夫已經看過了,說他傷病纏身、脾胃虛弱,需要好好養傷,規律飲食。”
一旁的馮二筆看一眼馮三墨,不禁腹誹:他這個傻弟弟太過實誠。
馮三墨眼觀鼻鼻觀心,一副我什麼也看不見的模樣。
樓喻瞧得有趣,不禁問馮三墨:“藥煎了嗎?”
馮三墨:“尚未,特來請示殿下。”
“二筆,你怎麼看?”樓喻轉而問馮二筆。
馮二筆笑嘻嘻道:“當然是聽殿下的安排。”
幸好三墨還不算真傻,知道要請示殿下,沒有擅自做主。
樓喻道:“我想到一個新的折磨人的法子,三墨,那賤奴這幾日交給你,你可得替我養好了,到時候折騰到半途又暈過去,我唯你是問。”
“是。”馮三墨恭敬應下。
“讓阿紙和阿硯也去幫忙。”樓喻吩咐道。
阿紙和阿硯也是他的長隨,但不是管家的兒子,向來比不上馮二筆和馮三墨得用,連名字都沒正經起。
樓喻不喜歡身邊跟太多人,有一個能使喚的就夠了,正好趁機都打發走。
還有滿屋子的侍女,他同樣得想辦法。
據他所知,單他一個人就配了四名長隨、四名貼身婢女、四名粗使雜役。王爺和王妃院子里的人數更加夸張。
他大致算了一下,整個慶王府,光仆役就有一百來號人,這些人加起來,一天下來不知要消耗多少糧食,更遑論藩王必備的府兵。
慶王府共有府兵三千,是藩王府兵規制中最低的,最高的可以達到一萬人。
饒是如此,整個慶王府每天的開銷都是一筆龐大的數字,關鍵是這些人全都不事生產,只靠封地的賦稅過日子。
慘的還是老百姓。
慶王府里的主子只有三個人,卻有仆役過百,在樓喻看來簡直就是浪費人力物力財力。
要不是知道慶王府的結局,要不是清楚自己的下場,以他憊懶的性子,是不愿意去管這些事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