樓喻平復心情,邁進院子,聲音低啞道:“娘,我有事跟您說。”
慶王妃攜他進了屋子,先讓人上了熱茶和點心,才問:“發生什麼事了?”
“我今天在茶樓碰到郭棠,”樓喻假扮天真毫不吃力,“他說今年慶州府收成不行,連咱們慶王府都供養不起,他爹因此加稅一成,我說他爹無用,他還說我廢人一個,什麼都不會,糧種分不清,農書看不懂,有什麼資格說他爹。”
慶王妃嘴角抽抽,在她看來就是兩小孩吵架,實在沒什麼好說的,但兒子頭一次跟自己剖析心思,她當然得擺出態度。
“你說得沒錯,分明是他爹無能,怎能怪你?”
樓喻:“……”
真是跟他媽一樣,實力護崽啊!
“可是,我被他一激,就跟他打賭,一定能種得比他爹好,他等著看我笑話,我、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。”
慶王妃嘆氣,她也不會種地啊!
“娘,我不能讓郭棠笑話我,我一定要分清糧種,看懂農書!”樓喻一臉不服輸。
慶王妃性格直爽:“可你字都認不全啊。”
“那就請先生教我!”
樓喻早就想慢慢轉變別人對他的印象,畢竟他不能一直假裝原身。
讀書是他計劃的第一步。一是他不想當個文盲,二是讀書明理,等他讀了書,性格改變的事大家也會逐漸接受。
誰料慶王妃道:“這恐怕有點難。”
樓喻剛要問為什麼,原身記憶便涌現出來,一些他惡作劇趕走教書先生導致慶州府再無先生愿意教他的畫面,讓他沒再問出口。
他想了想道:“這個先不急,總有愿意的。”
“不過,光看農書也不行,”樓喻不遺余力地展現他的無知,“娘,我要去種地,一定要讓郭棠好看!”
慶王妃不忍拒絕傻兒子,只能勸解:“種地很辛苦的。”
“府里這麼多人,我累不著。”
慶王妃無法反駁。
也是,那群府兵一年到頭盡浪費糧食了,讓他們去種種地松松筋骨也好,就當陪她兒子玩了。
“那行,我讓馮管家安排幾處府田,等明年開春你去種。”
樓喻來就是求這個結果,如今目的達成,他打算起身回去,卻被慶王妃攔下。
“府中都在議論你虐待那霍家小子,還說你讓人去找另外兩個,是不是真的?”慶王妃語氣平靜,看不出什麼態度。
樓喻渾不在意道:“霍家貪了那麼多銀子,皇伯伯肯定很生氣,我給皇伯伯出出氣怎麼了?”
慶王妃暗嘆一聲,“既然你皇伯伯仁慈放他們一條生路,你別把人折騰死了,以免墮了他的名聲。”
樓喻想了想,“娘說得對,皇伯伯那般仁厚,我要向他學習。但死罪可免,活罪難逃,哼!”
慶王妃又交待幾句,樓喻嗯嗯應下,而后徑直回了東院。
正打算歇息片刻,阿硯忽然著急奔來,見到樓喻跪下道:“殿下,那霍奴發了瘋要來見您!我們攔都攔不住!”
樓喻坐直身體:“三墨呢?”
“三墨正在阻止他發瘋,可、可他力氣實在太大……”
“行了,”樓喻捏捏眉心,起身往外走,“我去瞧瞧。”
第五章
去的路上,樓喻問及霍延發瘋的緣由,阿硯搖頭只說不知。
他稍稍一想,便知最有可能跟他派人去尋霍家小輩有關。
他問阿硯:“我讓人去尋霍家兩小奴,你告訴霍延了?”
阿硯白著臉叫屈:“殿下明鑒,奴什麼都沒說。”
“三墨和阿紙呢?”
阿硯連忙解釋:“殿下,奴一直和阿紙在一起,從沒跟他說過話,也沒聽見三墨和他說話。”
馮二筆在旁附和:“殿下,三墨那性子您是最清楚的,三棍子打不出一個響來,整個一悶葫蘆,肯定不是他說的!”
樓喻不置可否,徑直踏進荒敗小院。
院子里,馮三墨和阿紙正死死壓著霍延,兩人用盡全力,弄得臉紅脖子粗,額上青筋暴起。
再看霍延。
一張臉被按在泥地里,身上傷口崩裂,滲出絲絲血跡。
樓喻尚未來得及開口,霍延驟然發力,一下子將馮三墨和阿紙掀翻在地,披頭散發沖向樓喻。
“殿下!”
馮二筆不是個靈活的胖子,他幫不了樓喻,只能眼睜睜看著樓喻被霍延壓翻在地。
后腦撞到地面,樓喻眼冒金星,還沒緩過來,脖子就被一雙冰涼粗糙的手狠狠掐住!
他張著嘴,什麼也發不出來。
窒息將他淹沒。
樓喻死命捶打霍延,試圖制止他的瘋狂行徑,恍惚間對上一雙猩紅的眼。
“不許傷害他們!”
那雙眼狠狠盯著他,不斷翻騰的怨憤,以及想要同歸于盡的孤注一擲,深深烙在樓喻的瞳孔里。
胸口越來越悶,無法呼吸的痛苦讓他整張臉都變得扭曲,直到“咚”一聲,是木棍敲擊腦袋的聲音。
霍延呆了呆,雙手一松,直直倒在樓喻身上,壓得樓喻差點又斷氣。
馮三墨拎著棍子,用腳掀翻霍延,對阿硯道:“殿下脖子受傷,速去請大夫。”
言罷噗通跪在地上,垂首請罪:“奴辦事不力,請殿下責罰!”
膝蓋撞擊地面的聲音一響,樓喻就覺得牙酸,他在馮二筆攙扶下起身,指尖碰了一下脖子。
真疼!
霍延是下死手了吧?
他看向被敲昏的霍延,忍著脹痛,嗓子像含了沙子,問馮三墨:“不會打死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