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說什麼?”
趙小狗抿唇偷笑,“說世子殿下是咱家的大恩人,以后要記得報答殿下。”
想到那個金光籠罩的世子,趙雙四情不自禁笑起來,皺紋里刻滿感激。
“是啊,咱要知恩圖報。”
可是他們一家三口,貧寒清苦,又能為殿下做什麼呢?
恐怕這恩情只能在心里記一輩子了。
他忍不住想,要是鹽場歸殿下管就好了,殿下那般仁慈,跟那些貪官污吏肯定不一樣!
貪官污吏郭濂,正暗搓搓調查自家兒子被關押的地方。
查了這許多天,卻一直沒有進展。
就在他頭禿之際,鹽場傳來消息。
郭濂不小心打翻茶盞,雙目瞪圓:“真給他造出來了?”
“千真萬確。”
郭濂怔忪半晌,忽然想起什麼,問左右奴仆:“那雪鹽到底從何而來,你們可查清楚了?”
左右皆搖首請罪。
郭濂瞇起眼,在慶州府,可堪與他抗衡的只有慶王府。
他兒子因雪鹽被俘,恰好被慶王撞個正著,郭濂有理由懷疑,制出雪鹽的就是慶王府的人。
他原先并沒往樓喻頭上猜,毛還沒長齊的黃口小兒,怎麼可能有那麼大能耐?
可如今看來,最沒有可能的反而是最有可能的。
郭濂起身吩咐:“備車,我親自去一趟鹽場。”
營房內,樓喻與霍延相對而坐。
他靠在書案后,姿態隨意,毫不雅觀,一邊研究布防圖和暗哨,一邊吃著果脯。
“你是說,只要解決哨兵,那些土墻便不堪一擊?”
霍延頷首:“我暗中試過守兵戰力,他們……”
他一時想不出什麼詞來形容。
樓喻倏然笑了:“糟糕透頂?”
“嗯。”
樓喻斂目沉思。
怪不得趙雙四帶領兩千瘦不拉幾的鹽工,就能攻破鹽場防守,徑直沖到慶州城內。
守兵監守鹽場,時間久了,必會生懈怠之心,從而墮落成酒囊飯袋,實力大減。
即便如此,他如今也不能輕舉妄動。
郭濂是最大的一塊攔路石。
若想要徹底搬開這塊石頭,他必須要有萬全之策。
樓喻低嘆一聲:“再等等罷。”
他抬眸看向霍延,恰好撞上霍延盯著他的臉頰,見他看過去,又迅速避開。
樓喻若有所感:“我臉上有東西?”
“嗯。”
樓喻伸手去擦右臉。
“左側。”
又去抹左臉。
“嘴角。”
等樓喻抹下一粒果肉,霍延微聳的雙肩終于沉下。
樓喻暗笑,敢情還是個強迫癥。
適時,馮二筆在營外稟報:“殿下,郭知府求見。”
樓喻收好圖紙,霍延立刻起身。
“你留下。”樓喻吩咐完,朝營外道,“讓他進來。”
霍延便立在一旁,眼觀鼻鼻觀心,站姿挺拔如松。
郭濂甫入營房,就要高贊樓喻,卻被樓喻搶先。
“郭知府,大喜啊!”
郭濂神情一滯。
“喜從何來?”
第二十五章
樓喻示意郭濂坐下,慢悠悠道:
“據我所知,青石鹽場每年鹽產可達一萬三千石,而每年卻只需上交八千石官鹽,那麼,余下的五千石,又去了哪兒呢?”
郭濂面色不變,正要開口,樓喻又笑道:“不管你承認與否,只要此事傳到皇上耳中,青石鹽場根本經不起盤查。”
這倒不假。
郭濂沉默不言,一雙眼凝視面容尚顯稚氣的樓喻。
慶王此人凡胎濁骨,未料生了一個狡猾如狐的兒子。
樓喻低聲蠱惑:“郭知府,官鹽份額不變,若是青石鹽場的鹽產能夠提升更多,你不就能埋更多銀子了?”
“莫非殿下是指曬鹽?”郭濂輕嗤,“曬鹽之法固然可用,但若逢雨,不僅鹽場停工,前功也會盡棄。”
樓喻忍不住笑了,他點點腦門,“郭知府,有時候腦筋也要轉一轉。你可統計過,慶州往年下雨的天數與下雨集中的季節?即便不能統計,咱們還有司辰官,可預測天文氣候。”
郭濂不解,“如此依舊會少了產鹽的日子。”
“不涸澤而漁,不焚林而獵,”樓喻神色淡淡,“對勞役鹽工同樣如此。”
郭濂聽不進去,在他看來,那些低賤的鹽工生來就是勞碌命,他們的價值就是熬出更多的鹽,沒有休養生息的必要。
更何況,一個鹽工倒下,會有更多鹽工填補進來,多的是無家可歸流離失所的賤奴。
樓喻心中冷笑,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。
他提議道:“煮曬兼備,豈不快哉?”
郭濂眼睛一亮,是啊!
又煮又曬不就行了?方才是他腦子沒轉過來。
他拱拱手:“還是殿下想得周到,來之前,下官已知殿下的曬鹽法產出極高,只是可惜會被下雨天埋沒,如今有解決的法子,那可真是青石鹽場的一大幸事!”
樓喻故意問:“曬鹽之法功在千秋,郭大人是否有意上表圣人,借此請功?”
這一政績足以讓郭濂官運亨通。
郭濂這時候倒有幾分清醒,他捋捋胡須搖首道:“下官并無鴻鵠之志,只愿在慶州府安心度日。”
他上頭那麼多大山,隨便來一個都能把這功勞奪了去,而且等他升官去了京城,這些鹽利估計就到不了他的囊中。
他還不如在這慶州當個土皇帝,將鹽利死死捂在自己懷里。
反正如今朝政紊亂,有崩斷之象,他還不如偏安一隅,趁天崩之前,多攢些錢以備后患。
郭濂用他樸素的小民思想,成功說服自己昧下曬鹽之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