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們靠窗而坐,細碎的陽光輕柔落在樓喻臉上,泛著瑩白淡金的色澤。
以前怎麼沒發現樓喻這般玉質金相?
郭棠心里頭的火氣漸漸消散,面上卻還不爽道:“你之前那麼坑我,我還想著為你買馬,樓喻,你摸摸自己的良心!”
“我什麼時候坑你了?”樓喻驚訝道,“難道我沒給貴府賺錢?”
“你故意使計誣陷我,還用我威脅我爹,不是坑我?”
“你若立身持正,我便無計可施。”樓喻親自給他續杯,聲音溫軟道,“以前的事就讓它過去,咱們眼下坐在同一條船上,應該團結一致,為未來的美好生活奮斗。”
他放下茶壺,面容氤氳在蒸氣中看不明朗,“所以,說說買馬的事兒吧。”
郭棠見他態度軟和,便也不再計較。就像樓喻所說,郭府如今與慶王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,他再翻老黃歷也沒用。
“我有買馬的路子,你要是想買,我可以幫你。”
郭棠捻著一塊糕點送到嘴里,桃花眼別有深意。
樓喻笑問:“什麼路子?”
“我若告訴你了,你還會坐在這里同我飲茶?”
郭棠老神在在,等著樓喻求他幫忙。
樓喻直言道:“你幫我,什麼條件?”
“你需要給我提供雪鹽。”
他一直都在探查樓喻制造雪鹽的地方,企圖偷取雪鹽的制作方法,但一無所獲。
也不知道樓喻是怎麼藏的。
樓喻身體前傾,單手托腮,壓低聲音道:“莫非,你是想用雪鹽與北蠻換取馬匹?”
北蠻缺糧少鹽是常態,他們需要糧鹽,而大盛需要馬匹,按理說,雙方是可以互利互惠的。
但大盛有不準互市的禁令,被人逮到是要坐牢甚至殺頭的。
郭棠神色一凜,“你胡說什麼,我怎麼會與北蠻互市?”
“吉州與北蠻接壤,邊境百姓經常暗中與北蠻交易,官府睜一只眼閉一只眼,你當我不知?”
樓喻一只手把玩茶盞,笑容溫柔道:“咱們慶州與北蠻不過隔了個吉州,你身為知府之子,能搭上北蠻馬販這條線,不稀奇。”
郭棠:“……”
他狠狠喝了一口茶,色厲內荏道:“你還買不買?不買就算了!”
“當然買,”樓喻將點心碟往對面推了推,“不過,我需要你幫我引薦北蠻馬販,作為報答,我稍候便讓人送禮去貴府。”
郭棠本還不愿,聽到禮物眼睛不由一亮,“什麼禮物?”
樓喻賣關子:“看到就知道了。”
他起身,慢條斯理道:“約個時間,你替我牽線搭橋,如何?”
郭棠一臉為難,“你讓我想想。”
“好。”
回府之后,馮二筆侍奉案前,欲言又止。
樓喻好笑道:“有什麼話就說。”
“殿下,郭公子提及馬販,會不會是個陷阱?”
樓喻捧著一本游記,翻了一頁道:“你是說,他想誘我入套?”
“殿下之前用雪鹽抓他現行,他會不會反過來坑害殿下?”
樓喻頷首,“你說得有道理,那就先讓三墨去探探馬販的底細。”
他其實并不擔心這是陷阱。
郭棠就算想給他安個殺頭的罪名,直接用販賣私鹽就成,不必大張旗鼓繞這麼大彎子。
他之所以裝作為難的模樣,不過是想增加自己的籌碼,換取更多的利益。
樓喻不怕他貪利,就怕他不貪利,希望他送去郭府的禮物,郭家父子能夠識貨。
郭府,郭棠興致勃勃打開木匣子,看到里面疊放的紙張,不禁問長隨:“就這?”
長隨點點頭,“世子殿下送來的只有這個。”
郭棠不敢置信:“他送我紙做什麼?難不成是嘲諷我不學無術,讓我好好練字?”
“什麼練字?”
正值郭濂散衙回府,聽到他的話,不由問道。
若是他這兒子真能定下心思練字,他晚上睡著都能笑醒。
“爹,”郭棠將木匣遞給他,“樓喻送我的禮物,我不需要,你拿著吧。”
郭濂隨意一瞟,也很納悶,那個心思深沉的小狐貍送紙做什麼?不會在紙上抹了毒要害他們吧?
他這麼想也就這麼問了。
郭棠聞言驚呆,“爹,你把樓喻想成什麼人了?”
郭濂冷哼:“他本就心思壞!就你成天上趕著找他玩,你看他如何待你的!”
“那也不會用如此拙劣的法子,”郭棠無奈道,“這樣明目張膽的坑害,不像他所為。”
郭濂冷靜下來,想想也是,遂抱著木匣回到書房。
他倒要瞧瞧這紙里藏著什麼玄機。
郭濂到底有些擔心,便吩咐下人取出紙,鋪陳案桌之上。
這一鋪,便察覺出異樣。
借著暮色余暉,他發現此紙光滑瑩潤,色澤玉白,比起他常用的紙,實在過于雅致柔美。
他見獵心喜,也顧不得紙上有沒有抹毒,直接抽出一張,用鎮紙壓實,研墨運筆,在紙上落下一個“郭”字。
但見墨跡清晰,毫無暈染,不由更加愛惜。
“極品啊!”
他撫須贊嘆不已,簡直愛不釋手,又小心翼翼寫了幾個字,心中甚喜。
他再見多識廣,也沒見過這般佳品。
“此紙從何處得來?”他問仆從。
仆從莫名:“這是世子殿下送的禮。”
剛才不是說過了嘛。
郭濂肅目:“我是問,世子從何處得來的?”
仆從搖首表示不知。
郭濂嘆息一聲,捧著一張紙去尋郭棠。
“爹,您的意思是,這紙并非凡品?”郭棠瞪大眼珠子,驚訝道,“當真如此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