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川柏搖搖頭,“你不用去,我去。”
他這把老骨頭也活夠了,就算遇上危險,也沒什麼大不了。
祖孫二人僵持不下,誰也不愿對方涉險,最后鬧得醫館學徒們都知道了。
于是,年少熱血的學徒們也加入進去。
陳川柏不由吼道:“你們去添什麼亂!”
“師父,我們可以幫忙打下手,可以積累經驗!”
莊子上又不是天天有人生病,就算生病也只是小病小痛,除去上次流匪攻莊,他們就沒怎麼給人看過病治過傷。
但凡有點追求的,都希望自己能救更多的傷者。
當然,他們不是詛咒別人受傷,只是運糧隊恰好需要他們。
沒有傷亡更好!
事情鬧大,傳到林大井耳中,林大井覺得這事兒棘手,又去問魏思。
魏思聽明白前因后果,心里已經有底,直接稟告樓喻。
樓喻笑瞇瞇道:“想參與的都可以報名,屆時再進行篩選。”
消息傳回醫館,陳家祖孫、霍瓊、其余一些學徒,爭相報上大名。
樓喻拿過名單,遞給霍延:“軍醫有了。”
霍延低首一瞧,看見“霍瓊”兩個字,眼底隱露憂色。
他問樓喻:“殿下打算如何挑選?”
樓喻秉著公平公正的態度,“各憑本事。”
霍延捏著名單,欲言又止。
樓喻大概猜出他心中所想,但有些話有些事需要霍延自己開口,而非他問。
“我去交待魏思,讓他安排一次考核。”
樓喻在現代跟當醫生的親戚請教過,學會了一些急救措施。
此前閑暇時,他已經教給了陳川柏。
這些急救知識都很實用,而戰場上就需要實用的。
陳川柏學過之后,也會到城中醫館為患者看病,經過多番試驗之后,確實摸索出一些經驗,他再將這些經驗傳授給醫館學徒。
這些學徒都是日后軍醫組的預備役。
這次剿匪,樓喻希望可以讓他們近距離感受小規模戰爭,鍛煉他們的心理素質和臨場反應能力。
雖然學徒們年紀尚小,但真要論年少,霍延也才十五歲,楊繼安也才十一歲。
而且,若是吉州邊軍將領程達愿意派兵前來,運糧隊應該不會陷入危險境地。
天人交戰后,霍延終究還是開口:“殿下,學徒們年紀尚小,運糧隊行軍路遠,恐有不便。”
樓喻直白道:“你是擔心霍瓊吧?”
霍延沉默須臾,頷首:“我的確擔心她。”
他為此深感愧疚。
樓喻沉吟道:“若學徒不適合,咱們只能從城中醫館招募適齡大夫。”
霍延也知自己不該說這話,可他太害怕了。
雙親、兄嫂的慘死曾一度成為他的噩夢,他不敢再經歷一次親人受傷或逝去的痛楚。
樓喻瞥他一眼,故意長嘆一聲:“霍延,你這是在為難我啊。”
霍延手指扣著名單,心中左右交鋒。
想到霍瓊勤奮刻苦的場景,想到樓喻殫精竭慮的畫面,想到即將涉險的府兵們,他終究還是動搖了。
私與公,本就難以抉擇。
可轉念一想,他們霍家人,生來就是為了冒險的。
公義戰勝私情,霍延已下定決心。
樓喻卻道:“不讓學徒去也可以,但前提是,你必須要保證送糧隊的安全!”
“我需要你全須全尾地將他們帶回來!我知道這幾乎不可能,但我希望你能以此為目標!”
“你是霍延,是霍家人,希望你能不墮霍家威名。”
霍延啟唇欲答,卻發現喉嚨酸澀無比,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眼前的少年容顏生光,清澈的眸子里全都是對他的信任,以及對他的厚待。
他沙啞著嗓音問:“那軍醫……”
樓喻不甚在意道:“重賞之下,必有勇夫。我就不信全城找不出幾個愿意隨軍的大夫來!”
他本來是打算歷練學徒們,但想到霍延不久前家破人亡,失去數位親人,有些理解他對親人的看重。
而且仔細想想,學徒雖見識過流匪襲莊的場面,但到底年紀尚小,隨軍多有不便。
霍延的思慮也不是沒有道理。
他便臨時改變了主意。
如此不僅可以激勵霍延,還能讓霍延欠自己一個人情。
霍延胸腔漸漸發燙。
他眸色深幽,鄭重道:“霍某定不負所托。”
樓喻眼角堆笑,眉目生輝。
“我信你!”
改了主意后,樓喻還是讓醫館進行了一次考核。
最終考核結果出來,只有陳玄參一人通過。
陳川柏年紀太大,不行;霍瓊年紀太小,不行;其余學徒技術不到位,同樣不行。
唯有陳玄參,各方面都很符合條件。
樓喻心中本就中意陳玄參,由他擔任軍醫組的組長,再招募其余大夫擔任輔助人員,對于這次剿匪來說,足夠了。
組長定下,眼下就等組員到位。
一旦程達有確切消息傳來,他就用重金在全城招募大夫。
*
奔騰的馬蹄聲驟然停下,程達于營前下馬,在親衛簇擁下回到營地。
他剛和一小股蠻人騎兵交手,甲胄上染了不少蠻人的血,手臂也被蠻人劃了一道口子。
親衛立刻叫來軍醫包扎。
程達大馬金刀坐下,皺著眉問:“朝廷有沒有消息?”
“將軍,”副將苦著臉道,“說是國庫空虛,戶部撥不出錢糧。”
“撥不出?”程達拳頭狠砸桌案,雙目兇戾,“撥不出叫咱們喝西北風嗎?!去年的收成哪兒去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