副將話中帶怨:“聽說皇上要給貴妃修筑鳳凰臺,哪有心思管咱們死活。”
“啥臺?”程達懵了,“她又不是皇后,修鳳凰臺不怕折壽?”
副將亦無奈搖頭,“誰知道呢。”
“這是要老子看兄弟們餓死嗎!”程達又是一拳,桌案咔嚓一下,直接裂開。
要不是邊軍有屯田種地的習慣,他們也撐不了這麼久。
可去歲收成不好,又遇雪災,他們實在沒有吃的了,都在勒緊褲腰帶過日子。
有時候蠻人小股騎兵在邊鎮劫掠,搶奪百姓錢糧,程達還要率部驅趕。
又餓又累,不少士兵都倒下了。
再這麼下去,蠻人根本不用打,直接將他們熬死就行了。
程達眉毛皺成一團,實在想不出辦法了。
就在這時,士卒來報:“稟將軍,慶州有信使至。”
“慶州?”
程達深感詫異,他在慶州沒熟人啊。
看向副將,副將同樣一臉茫然。
兩人大眼瞪小眼,副將瞪酸了,眨了眨問士卒:“有幾人?”
“信使一人。”
副將對程達道:“不過一人,不如見見?”
程達大手一揮,傳令會見信使。
此次事關重大,馮三墨親自前來。
他身著玄衣,面容沉靜,只身入營,絲毫不見露怯。
程達見他不過少年,不由自主皺起眉,不是說信使嗎,怎麼來了個奶娃娃?
“你是何人?所為何事?”他粗聲粗氣問道。
馮三墨不卑不亢,行了一禮:“在下馮三墨,奉慶王世子之命,前來與程將軍商談運糧一事。”
運糧?
程達瞬間來了精神,哈哈一笑,“馮小兄弟不如坐下詳細說說。”
馮三墨依言坐下,瘦削的身板看起來弱不禁風,輕易讓人卸下心防。
程達和副將皆放松下來,等著他說運糧的事。
“從去歲開始,不少吉州災民逃往慶州,有因雪災逃難的,也有因蠻人劫掠南下的,殿下見此,心中甚憂。”
程達不認識慶王,更不認識慶王世子,不由問:“他憂什麼?”
馮三墨道:“憂蠻人南下。若是吉州有失,慶州唇亡齒寒。”
“說的什麼糟心話!”程達怒道,“他是瞧不起老子嗎?蠻人要想南下,得從老子尸體上踏過去!”
馮三墨神色不變,反問:“若是吉州斷糧呢?”
程達沉默了。
這是不爭的事實,他們眼下確實無糧了。
馮三墨開門見山,“殿下自然希望將軍能夠穩守關內,遂打算送糧入邊關救急。”
“當真?!”程達和副將均雙目發亮。
等朝廷撥糧還不知等到猴年馬月,若是慶州真能送糧救急,那可是一件大好事!
程達正要應下,忽然想到什麼,詫異問:“為何是慶王世子送糧,而非慶州知府送糧?”
這兩者區別可大了。
面對程達狐疑的眼神,馮三墨泰然自若:“朝廷無糧,知府自然也無糧。朝廷內外,并非所有人都如程將軍這般,愿為守衛大盛而鞠躬盡瘁。”
這個恭維聽得程達渾身舒爽,他哈哈一笑,蒲扇般的大掌直拍大腿。
“世子慷慨解囊,程某萬分感謝!”
他并不擔心馮三墨在騙他,端看到底有沒有糧就知道了,被騙也沒什麼損失,還能短時間內鼓舞士氣。
馮三墨卻道:“只是如今世道亂,殿下雖有糧,卻無人可用。殿下聽聞陽烏山山匪橫行,經常搶掠財物糧食,擔心糧食運送途中會遭山匪搶劫,屆時后果不堪設想。”
程達明白了。
他沉吟道:“你是想讓我派兵前去護糧?”
馮三墨頷首,“殿下希望將軍能適時派兵去陽烏山,以免糧食被山匪奪去。”
這話說得有道理,陽烏山匪患程達亦有耳聞。
他看向副將。
副將問馮三墨:“可有世子信物?”
方才不問信物,只因沒有必要。如今需要出兵,他們自然得辨明真偽。
馮三墨不疾不徐,從袖中取出一封信:“信中有慶王印章落款,將軍請看。”
世子還沒有印章,只能用慶王的。
印章款識做不了假,程達和副將觀后,立馬信了大半。
程達問出最后疑惑:“世子糧食從何而來?”
換句話,世子哪來的錢買這麼多糧食?沒看到朝廷都拿不出錢糧了嗎!
馮三墨道:“朝廷無錢,不代表官吏富紳無錢;朝廷無糧,不代表豪商地主無糧。”
他指了指信箋,“二位將軍不妨仔細看這紙。”
兩人都是武將,看了半天沒看出什麼門道。
雙雙茫然抬頭。
馮三墨只好解釋:“這是殿下名下造紙坊新出的紙,質地如玉,遠超尋常紙張,在文人中頗受歡迎,一些豪紳附庸風雅,也愿意高價采購。”
這句話當然是忽悠程達的,樓喻的紙還沒賣呢。不過程達遠在邊關,對這些事根本就不清楚。
程達一介粗人,不是很理解一張紙能賣什麼高價,他召來士卒:“去請軍師。”
軍師喜好舞文弄墨,肯定有鑒賞能力。
馮三墨神色坦然,靜待軍師前來。
須臾,軍師踏入營中,眉心深鎖:“將軍,您召我何事?”
眼看就要鬧饑荒,他根本無暇關注其它。
程達將紙往他面前一遞,“你瞅瞅。”
軍師見是信,還以為是朝廷消息,不由大喜,忙接過一觀。
信上確實寫送糧一事,但落款是慶王。
軍師:“……”
他目光落在馮三墨臉上,神色淡淡:“慶州哪來的糧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