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看!”
范玉笙注視著樓喻:“喻世子不日便要離京了,范某想邀世子一同飲茶,世子可愿賞光?”
“行啊。”樓喻頷首同意。
四人入了茶樓雅室。
范玉笙親自沏茶。
他本就生得清俊非凡,兼之舉止從容優雅,水霧彌漫間,愈顯清貴雅致。
“喻世子,請。”
杯盞如玉,茶水清香。
樓喻悠然自得地飲茶,絲毫不好奇范玉笙請他喝茶的用意。
片刻后,范玉笙忽然笑起來。
他由衷贊道:“喻世子如此泰然,范某自愧弗如。”
樓喻一臉無辜:“范公子何出此言?”
“世子當真要放棄軍權?”
樓喻放下茶盞,正色道:“范公子,陛下已經詔令十二將領前往封地交接軍權,還能有假?”
“所以范某才佩服世子。”范玉笙悠悠道,“不知世子離京前可有打算?”
“什麼打算?”
范玉笙眸色深深:“杜三郎如今在紫云觀聆聽道法,謝二郎如今斷腿臥床。世子是個聰明人,需知謝杜兩家并非病貓。”
這兩家人對樓喻一定恨之入骨。
樓喻人在京城,他們不敢輕舉妄動,但若是他離京呢?
而今世道荊棘滿途,在路上出個意外簡直不要太正常。
范玉笙話中的意思,樓喻聽明白了。
他舉起茶盞:“我敬范公子一杯。”
雖不知范玉笙到底是什麼心思,樓喻還是收下這份善意。
范玉笙笑容更盛:“有機會,定要去慶州一游,一定很有意思。”
“歡迎之至。”
其后二人不再多言,幾杯茶下肚,樓喻告辭欲離。
沒走兩步,身后范玉笙忽道:“風波亭外,孤冢無依。”
樓喻怔愣幾息,回身鄭重拱手:“多謝。”
范玉笙搖著扇子,笑容輕淺:“今日木桃,他日瓊瑤,還望喻世子不要忘了。”
“定不會忘。”
樓喻回到行館,將霍延叫到內室,沉默片刻后,才向他轉述范玉笙的話。
霍延怔愣當場。
之前街市相遇,范玉笙便提過母親與大嫂的埋身之處,但未明說。
緣何今日要告訴樓喻?
霍延心臟砰跳,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。
他沉聲道:“許是陷阱。”
樓喻驚訝地看著他,能在這種情況下保持冷靜,實在令人刮目相看。
他正色道:“不論是不是陷阱,咱們如今都被困在京城,不能前去探明。你放心,我會派遣京城暗探,秘密前去一探究竟。”
霍延卻搖首:“不必。培養暗探不易,若是那處早有埋伏,必會損兵折將。”
樓喻心尖驀然盈滿酸澀與感動。
霍延如此為大局著想,是真正將慶州放在心上了。
他聽霍延道:“不必擔心。若母親與大嫂當真葬于風波亭外,待離京之日,我定遙拜叩首。若不在,咱們亦無損失。”
眼下境況復雜,他們不便輕舉妄動。
若是他日有機會,他定會在母親與大嫂墓前謝罪。
十日后,皇帝終于下令,允許眾藩王、世子擇日離京,返回封地。
軍權到手,皇帝可以高枕無憂了。
至于叛軍,朝中自有忠臣良將去鎮壓,他根本不懼。
唯有手握軍權的藩王,才會讓他輾轉反側。
如今心頭一塊大石落地,皇帝不用再擔驚受怕。
即便他死了,他的血脈也能坐穩江山。
行館里,眾藩王、世子頹喪收拾行李,打算明日一早就離開這個是非地。
馮二筆悄咪咪問:“殿下,咱們就這麼大張旗鼓回去?要是路上碰到那些兇殘的流匪怎麼辦?”
“這不更好嗎?”樓喻笑道。
馮二筆:“啊?”
“別想了,”樓喻輕敲他腦門,“你只要記住,明天路上不管發生什麼,都緊跟著我,保持沉默就行。”
馮二筆眼睛一亮:“殿下,奴記住了。”
他就知道,殿下不可能沒有準備!
與此同時,謝侯爺和杜尚書都在自家書房密謀。
樓喻入京以來,他們兩家被攪得雞犬不寧,兩人怎麼可能輕易放過樓喻?
謝侯爺對密衛首領說:“離京二十里地,有一處山谷,屆時樓喻車隊經過,他不過二百護衛,并無多少戰斗力,你等假扮流匪,務必讓他不死也殘。”
杜尚書也對密衛首領說:“離京二十里地,有個葫蘆谷,中間有處窄道,爾等趁樓喻車隊過道時,將其隊伍沖散,定要給樓喻一個教訓!”
兩家不謀而合,皆打算在葫蘆谷動手。
翌日一早,萬眾期待下,京城城門大開。
一眾藩王、世子離開行館,各率護衛返程。
皇帝仁慈,言這次藩王入京帶的府兵不必收編,就當諸王的私人護衛罷。
諸王還得感恩戴德,盛贊陛下仁德澤被天下。
他們懷著滿腔憋屈與憤怒,踏上昏暗紛亂的前程。
樓喻坐在馬車上,問霍延:“前方就是葫蘆谷,都準備好了?”
霍延頷首:“都已準備妥當。”
若是有心人查探樓喻隊伍,便會發現隊伍里少了一人。
周滿不知何時,已經消失在府兵隊伍里。
葫蘆谷,顧名思義,形狀似一個臥倒的葫蘆,中間有一條極為狹窄的道,馬車也只能堪堪行過。
蔣勇讓府兵排成縱列,依次通過峽谷。
峽谷兩側,分別有一伙人馬屏息等待。
巧的是,這兩方人馬為了不敗露行跡,均靜謐無聲,不知對方存在。
近了,更近了。
慶王世子車駕終于抵達窄道入口,只要駛入,馬車根本無法掉頭逃跑,府兵也轉不過身及時救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