潮平兩岸闊,風正一帆懸。
他終于不用再繃著神經演戲。
“殿下,船沒有馬跑得快,等咱們回到慶州,會不會太遲了?”馮二筆憂心忡忡。
陛下派遣的將領已至慶州,沒有殿下這個主心骨在,他是真的擔心會出事。
樓喻微微一笑,眸色深遠。
“不會,回去太早,恐怕就看不到熱鬧了。”
第四十九章
接到圣令那一刻,郭濂差點喜極而泣。
陛下要派人前來收繳兵權,是不是意味著他再也不用受樓喻桎梏了?!
慶王府沒了兵,就像老虎沒了牙,再兇狠也無濟于事。
更何況,朝廷的將軍到了慶州,見慶州如今境況,難道不會向朝廷匯報嗎?
太好了太好了!
他迅速召集府衙一眾官吏,清清嗓子道:“京城傳令,韓昀將軍不日將抵達慶州府,屆時爾等隨我一同出城迎接。”
眾官吏:???
他們茫然看著郭濂,眼中寫滿不知所措。
郭濂沉下臉,“怎麼,有朝廷將領來接管慶州軍權,諸位不高興?”
他本以為這些人壓抑日久,跟自己同樣不滿樓喻,聽到消息一定歡喜至極,未料眼前的場景讓他心頭發冷。
他逼視眾人,怒問:“你們在樓喻面前跪久了,就站不起來了?”
“郭大人,容下官提醒您一句,令郎還在世子手里呢。”一官吏忍不住說道。
其余官吏也附和點頭。
司農官和司工官最為冷漠,因職業特殊性,他二人親自參與過農業計劃和新城建設,對慶州城未來的發展很是期待。
本來還熱情洋溢,結果聽到這個“噩耗”,不由遍體生寒。
若是世子殿下再無實權,那這些計劃還怎麼實施下去?
郭濂厭惡世子,朝廷將領忌憚世子,肯定不會同意世子的一切謀劃。
一想到慶州又要恢復以前,兩人悲從中來。
郭濂冷冷道:“你們難道忘了,朝廷遣將來慶,正是因為慶王軍權已被收繳,樓喻還有什麼能耐反抗?”
況且,朝廷來人了,他身為知府,不可能不去迎接吧?
他的行為是合乎情理的,無人能夠置喙。
只要他籠絡住韓昀,還怕搜不出一個大活人?
郭濂又敲打眾人幾句,才滿臉陰沉地宣布散會。
司農和司工并肩而行,雙雙低嘆。
說句實在話,他們以前雖惱恨樓喻作風強硬,但親眼見證慶州變化后,他們對樓喻的觀感已漸漸發生改變。
“沈兄,可還記得咱們為官前的青云壯志?”司工官輕嘆一聲。
沈鴻哂笑:“怎會不記得?呂兄有何見教,不妨說說看。”
“見教談不上,我只是覺得,天下安定,四海升平,百姓安居樂業,才是我最想看到的。”
呂攸走出府衙,同沈鴻緩步前往街市。
如今的慶州城,已不是他們記憶中的慶州城了。
自世子執掌大權后,城中不論男女,皆可出城尋到活計。
因世子從不拖欠工錢,老百姓干幾個月,便能有不少結余。
百姓手中有余錢,又帶動了商鋪攤販的繁榮。
從外地而來的行商也越來越多。
慶州儼然一派欣欣向榮的熱鬧場景。
他們想要看到的,不正是這樣一番盛世宏圖嗎?
可眼下,朝廷派人來接手慶州,世子大權旁落,如今尚未歸慶,也不知日后慶州會如何。
怎能不嘆一句壯志未酬呢?
數日后,韓昀駕馬至慶州。
郭濂率官來迎。
正值夕陽西下,韓昀逆光騎在馬上,眾人看不清他的面容,只模糊覺得此人生得英武不凡,不愧是京城來的將軍。
郭濂拱手道:“韓將軍一路辛苦,本官已備好酒菜,為將軍接風洗塵。”
“有勞郭大人。”
二人寒暄幾句,韓昀下了馬,眾人這才看清他的樣貌。
他生得尋常,身材健碩,跟普通武將沒什麼兩樣。
郭濂笑道:“不知將軍可有印信?”
韓昀利落掏出委任狀等證明身份之物,郭濂只是粗略掃過,沒有看出不對,立刻還給韓昀。
不過他很好奇,怎麼堂堂一個將軍,身邊一個親衛都沒有?
許是這位韓將軍喜歡獨來獨往吧。
郭濂的心思一閃而過,便專心同韓昀搞好關系。
韓昀來自京城,自恃高人一等,眼底帶著幾分蔑意,基本都是郭濂在講話,他只是偶爾應付一聲。
久而久之,郭濂臉上也掛不住。
他可是一州知府,又不是什麼阿貓阿狗,這個韓昀什麼意思?
若非還要跟他合作,郭濂才不會受他鳥氣。
他不禁將韓昀跟樓喻做對比,突然覺得樓喻雖然強勢,但從不會瞧不起人。
“不知韓將軍何時與慶王府兵統領對接?”郭濂問。
韓昀問:“郭大人有何見教?”
“韓將軍有所不知,”郭濂面色沉郁道,“慶王府兵如今……”
“大人!府外有人送了一樣東西過來!”門外忽有衙役急步而來。
郭濂心頭一跳,顫聲道:“呈上來。”
這是一個木匣。
郭濂小心打開,呼吸瞬間滯住。
木匣里頭放著一支發簪和一綹頭發。
發簪是郭棠的,頭發肯定也是郭棠的!
這是什麼意思?樓喻的人是在威脅他嗎!
都這個時候了,威脅他有意思?
難不成他們還能忤逆圣意,阻礙韓昀收繳兵權不成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