圣上竟有如此謀斷,怪不得這次會降下這般雷霆之威!
這位韓將軍雖性情孤傲,但辦起事來當真干凈利落!
太好了!實在是太好了!
若非場合不對,郭濂恨不得鼓掌喝彩。
只要韓昀將樓喻的兵全都帶出去,屆時樓喻回慶,焉能再與他抗衡?!
李樹被戳穿,又被韓昀用謀逆罪威脅,頹然嘆氣后,只能心灰意冷地召集所有府兵。
加起來竟有上萬人!
韓昀面不改色,似乎早有預料。
郭濂看在眼里,不由更加激動。
沒了府兵的樓喻,就是一只拔了牙的紙老虎,再也沒資格與他掰腕子!
沉浸興奮中的他,壓根沒注意李樹與韓昀短暫的對視交流。
府兵已被收編,還剩下駐守城樓的一千士卒。
如今的駐軍統領是慶王府的人,何大舟是副統領。
郭濂尋思著,何大舟本就是朝廷的人,迫不得已才被樓喻收服。
聽說他當時很有骨氣,就是不愿跟著樓喻,后來被逼得實在沒辦法,才不情不愿地聽命樓喻。
郭濂覺得何大舟同自己一樣,都是被樓喻威脅,不得已為樓喻辦事。
若是他說服何大舟倒戈,那慶州府將再次回到他手上。
他可以趁樓喻回來之前,命令何大舟用駐軍控制慶王府。
找不到郭棠藏身之地又如何?只要慶王和慶王妃在手,不怕樓喻不從。
郭濂越想越覺得此計可行。
遂讓心腹去見何大舟。
何大舟正坐在值房里,聽心腹手下匯報韓昀收兵一事。
他細細擦拭著刀身,垂首沉默不語。
手下道:“統領,眼下慶王被收兵權,世子又遠在京城,慶州府恐怕真的要變天了。”
何大舟收刀入鞘,依舊不作聲。
手下急了,“統領,您表個態啊,咱們兄弟心里頭都慌得很。”
何大舟:“慌什麼?”
“以后咱們恐怕又要歸朝廷管了。”
何大舟板著一張臉:“怎麼,你不想被朝廷管?”
手下也知有些話不能明說。
他哀嘆一聲:“統領,咱們以前過的什麼日子,現在過的什麼日子,大家都看在眼里,您心里頭也門兒清。郭知府什麼樣兒,世子殿下什麼品性,慶州城里的老百姓瞧得清楚,誰都不是瞎子。”
自從新城建設,世子從城中招收大批工匠及女工做活。
有了活做,就有錢拿,有錢拿,這日子就肉眼可見地紅火起來。
他家婆娘如今在工地給人做飯,一天就能賺二十文!
擱以前,他想都不敢想。
一天二十文,一個月六百文,一年就有七貫錢還多!
就因為這,他家婆娘的嗓門都比以前大了不少。
何大舟沉聲道:“藩王被收兵權,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。”
手下還欲開口,忽然有人來尋何大舟。
“何副統領,知府大人有請。”
何大舟和心腹對視一眼,這位郭知府還真是心急。
他面無表情:“何某還要守門,暫時不便離職。”
信使道:“何統領如今屈居副位,難道真的甘心?”
何大舟神色微變,跨前一步:“走罷。”
他綴在信使身后,皺眉思索眼下慶州局勢。
世子被困京城,皇帝派遣韓昀收回兵權,慶王府孤島一座,郭濂摩拳擦掌,虎視眈眈。
他用腳趾頭都能想到,郭濂找他是為了什麼。
無非是用金錢或高位誘惑他,讓他帶兵包圍慶王府,待世子回城,用慶王府威脅世子。
這是一招陽謀,可對慶王府來說,避無可避。
到目前為止,這件事的邏輯完全沒有漏洞,看起來慶王和世子的確大勢已去。
但——
何大舟依舊心存疑慮。
憑他的觀察和了解,這位年少有為的世子殿下,是不可能讓自己淪落到如今這地步的。
何大舟有理由懷疑,樓喻一定留有后招。
可他竟猜不透樓喻的后招是什麼。
難道當真就此敗了?
他穿行在街市上,目光所及處,商鋪攤販前人流如織,人人臉上掛著笑容,身上穿著新衣。
吆喝聲,叫賣聲,討價還價聲,爭吵打鬧聲,不絕于耳。
已全然不見去年的蕭索。
他想起心腹說的那些話,一種莫名的酸澀充斥心間。
慶州有今日,是慶王世子耗費無數心血建設出來的。
如果慶州真的回到郭濂手中,這些景象是不是再也看不見了?
至郭府,何大舟面見郭濂。
郭濂開門見山:“何統領,眼下府兵已被收編,你有何打算?”
“郭大人的意思是?”何大舟平靜問道。
郭濂凝視著他:“當初樓喻害你,讓你成為俘虜,只能乖乖聽其號令,連統領之職都丟了,像狗一樣卑微。你真的沒有不甘心?”
“成王敗寇而已。”何大舟垂眸,雙拳悄然緊握。
郭濂將他神態動作瞧在眼里,心中一松,看來何大舟確實心有怨氣。
“說得好啊,成王敗寇,你倒是瞧瞧,如今誰能成王,誰是敗寇?”
何大舟沉默不語。
“何統領,你不要忘了,你和我都是吃朝廷飯的!你乃朝廷駐軍統領,之前被迫無奈也就罷了,緣何到現在還執迷不悟!”
郭濂厲聲喝問:“眼下形勢大好,你還在猶豫什麼!莫非你當真被樓喻迷了心,連忠義二字都忘了?!”
“我沒忘!”何大舟怒紅雙眼,“我從來都沒忘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