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久的沉寂后,蔣勇等人驟然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聲,甲板上掌聲如雷。
霍統領放下長弓,氣定神閑,忽而轉首看向樓喻,眼底透著幾分期待。
雨絲打濕了他的鬢發,有一綹貼在頰邊,卻絲毫未損其勃發英姿。
可謂是鷹撮霆擊,銳不可當!
樓喻心臟猛地劇烈跳動一下,旋即恢復如常,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。
他還沒來得及思考,對面陡然喧鬧起來。
所有人驚愕地瞪著大船頂上的箭矢,一個個張大嘴巴,儼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。
樓喻忍不住笑起來。
“你這箭術得天下第一了吧?”
霍延雙眸微亮,面上卻自謙道:“不知道,沒跟別人比過。”
大船被箭射中,自然引起船上人員的注意。
有船員來到主艙稟報。
艙中男人手執棋子,眉頭微挑,對棋盤對面的人說道:“好久沒看到這麼新鮮的事兒了,走,出去瞧瞧。”
對面之人容貌俊朗,唯一的瑕疵大概就是左眉上那道疤。
雖說是瑕疵,卻無端給他添了幾分英武之氣。
他身材高大健碩,盤腿坐在棋盤前顯得格外拘束,聞言哈哈一笑:“總算有好玩的了,天天陪你下棋,老子都膩了。”
“老子?”男人秀眉一橫。
俊朗漢子連忙舉手:“口誤,口誤,莫要見怪。”
“走吧。”
“外面下雨,別忘了傘!”
二人并肩行至甲板,仰首看向桅桿頂端的箭支。
那箭入木極深,箭頭全都嵌入桅桿里,箭身穩穩當當,絲毫不抖。
俊朗漢子不由感慨:“臂力夠強,準頭也行,是哪位英雄干的好事?”
“幫主,就是那些人。”
手下遙指樓喻的船隊。
幫主瞪他一眼:“這麼多人,老子哪里知道是哪個。”
察覺到身邊的死亡凝視,他連忙改口:“誰射的,你指給本幫主瞧瞧。”
雨幕灰蒙,離得遠,手下一時也指不清。
“算了,我去那邊瞅瞅。”
幫主將傘丟給身邊人,冒著雨讓人搭板,來到中船上。
中船上的人還震驚著呢,見到幫主都忘了行禮。
“嘿,醒神兒了!”幫主拍拍漢子的肩。
漢子方才還耀武揚威,而今懵著一張臉。突然被幫主拍肩,他嚇了一大跳,終于回過神來。
“幫主!我事兒沒辦好,讓您受驚了!”
漢子懊惱不迭。
早知對方箭術那麼高,他就不會那麼嘴碎了。
結果被人冒犯了幫主威嚴。
幫主捶開他,闊步走到船尾,先是打量了一下樓喻等人,才朗聲開口:“方才是哪位英雄射的箭啊?”
霍延長身鶴立:“有何指教?”
“是你?!”
幫主頓時驚訝,他終于明白過來,為什麼他的幫眾都是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。
他本以為射箭之人必定孔武有力,雙臂鼓囊,且修煉箭術不少于二十年。
可眼前這人,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吧?
他直接問:“箭真是你射的?”
問話時,左眉上的疤一跳一跳,隔著雨幕都能看得清清楚楚。
樓喻突然想起他娘說過的話,眸色不由深了幾分。
“是我。”霍延沉聲回道。
他能看出來,這個男人比剛才叫囂的漢子戰力高上不少,是個硬茬子。
霍延身形微動,不動聲色擋住樓喻。
“哈哈哈哈,小小年紀,就有這麼高的箭術,奇才!奇才!”
幫主生出惜才之心,朗聲道:“你有這身本領,在你們這個船隊屈才了!不如到我這邊來,我肯定會好好待你!”
樓喻眉梢一挑,這就挖起墻角來了?
他伸手搭上霍延的肩,上前一步,聲音清越高揚:“大叔,你當著我的面挖我的人,不太講究吧?”
幫主定睛一看,嚯,現在的小孩子都這麼拼的?這麼小就跑船了?
還是說這個船隊沒人了,讓個黃毛小兒當老大?
“你是主事兒的?”
樓喻頷首:“是啊,你也是主事兒的?”
另有幫眾吼道:“這是咱們幫主!什麼主事兒的!”
蔣勇等人:“……”
幫主了不起啊?他們這邊還是世子殿下呢!
幫主瞅幾眼樓喻,覺得他長得雖順眼,但還是無法勝任一個船隊的主人,便繼續挖墻腳,跟霍延吼道:
“你這本事真的屈才了!你跟著這小孩還不如加入咱們船幫,真的不再想想?”
他是真的惜才。
就面前這幾條小破船,哪能留得住這樣的少年英雄?
蔣勇幾人就要擼袖子罵,樓喻好脾氣地攔住他們。
“敢問貴幫名號?要是入了幫,每月多少工錢?過年過節可有福利?年紀多大能退休?退休后能不能養老?要是發生傷亡,能拿多少補償金或撫恤金?”
樓喻砸出一大串問題,直接問懵幫主和幫眾。
入了幫不就是該干活干活,該吃吃,該喝喝嗎?怎麼還有這麼多講究?
片刻安靜后,一聲輕笑打破僵局。
“這位小公子問的話甚是有趣。”
眉目溫潤的男子出現在幫主身側,看向樓喻時,眼中泛著溫和欣賞的笑意。
“你怎麼來了?”幫主撓頭憨問。
男人瞥他一眼,“這些問題你能回答上來嗎?”
“不能,嘿嘿。”
幫主特意往旁邊挪一步,將正位讓給他。
“在下元銘,敢問公子尊姓大名?”
幫主嘆口氣,這人又開始跟人文縐縐。
入幫這麼久了,不僅沒沾一點匪氣,還拘著不給他講臟話。
“元公子,幸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