苗海根本不敢攔,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叛軍毀了他的家。
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夠慘了,沒想到還有更慘的。
聽說鄰居家的女兒還被叛軍擄去糟蹋了。
看到懷中才六歲的女兒,他不由一陣后怕。
還聽說有些人家的婆娘也被叛軍玷污了。
他看向身邊膀大腰圓的妻子,一時竟慶幸他家婆娘生得富態,沒叫那群叛軍瞧上。
叛軍當著全城的面殺了滄州府衙官吏,又逼迫百姓為他們宰雞烹食,在城內大肆舉行慶功宴,一個月下來,將他們的糧食消耗得七七八八。
苗海都不知道這些天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。
直到慶軍攻城。
當天夜里,他們被外面震天的喊殺聲驚醒,隔著門窗,外頭沖天的火光都能瞧得清清楚楚。
這是怎麼了?怎麼又打起來了?
苗海將妻子和女兒摟在懷里,根本不敢閉眼。
戰斗聲持續了幾個時辰,到了月上中天,城中終于安靜下來。
苗海心臟狂跳。
都結束了?來打叛軍的是誰?這次是誰贏了?
門外時不時傳來腳步聲,還有或低或高的傳令聲。
“快!傷患都抬回營!”
“這兒還有一個!”
“把他給我綁住!”
“軍爺饒命啊,我沒殺過人,我是被逼的,軍爺饒命啊!”
“……”
苗海仔細辨認,隱約聽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。
好像是有一伙軍隊把反賊給打敗了!
苗海握著妻子的手,激動地流下眼淚:“咱們不用受那些雜碎欺負了!”
妻子發著抖,泣道:“可是咱家也沒余糧了,以后可咋過啊!”
他們可沒指望官府放糧。
官都沒了,誰來放糧?
跟他們同樣忐忑的還有很多人,他們都睜著眼等到天明。
經過一夜清理,滄州城稍微恢復了一些秩序。
叛軍中一些惡首就地處決,其余叛軍死的死,降的降。
慶軍傷五十余人,亡兩人。
雖然死了兩個戰友讓大家都很難過,但此戰大捷,軍中士氣極為高漲。
他們訓練這麼久,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?
“統領,咱們拿下了滄州城,現在該怎麼辦?”李樹問霍延。
霍延下令:“統計城中現存百姓人數。”
“是!”
苗海正壯著膽子想爬上院墻看看情況,忽然敲門聲響起,差點嚇得他從梯子上滾下來。
他沒應聲。
敲門聲頓了一下,又響起來。
“家里有沒有人?我們是慶州軍,奉命前來剿滅叛軍,現在叛軍都被鎮壓,大家不用擔驚受怕了!”
巷子里一人中氣十足高聲喊著,整條巷子的住戶都聽得清清楚楚。
可沒人敢出聲。
他們怕叛軍,也怕官兵啊。
“大家不要怕,我們就是來統計城里還剩多少人的,大家伙兒有沒有吃的,要是沒有吃的,到時候可以去城門口領口糧!”
苗海已經餓得前胸貼后背了。
他是船工,見識多,以前還跟水師打過交道,膽子比尋常百姓要大一些。
昨晚聽了一夜,他覺得這些慶軍應該不是壞人,便壯著膽子問:“真能領到吃的?”
外頭慶軍道:“真的!大家不要怕,那些反賊都被咱們抓起來了!”
看著滿臉期待的妻子和女兒,苗海咽了咽唾沫,道:“小人家里三口人。”
“行,記下了!”
有他帶頭,其余住戶也紛紛隔著門叫喊起來。
等記錄完,巷中軍爺離開,再無一點動靜,苗海忍不住偷偷爬上墻去看。
城內一片狼藉。
忽然,一列隊伍映入眼簾。
他們身著玄衣,邁著整齊的步伐,從街道上凜然踏過。
自帶一股昂揚正氣。
苗海對這支軍隊的印象更好了。
他們沒有強闖民居,沒有兇神惡煞,他們只是在門外詢問,還說可以去城門口領去口糧……
等等!
苗海連忙下了梯子,對妻子和女兒說:“你們好好待在家里,誰來都不要開門,記住了!”
妻子問:“你要去哪里?”
“剛才軍爺不是說城門有發糧的嗎?我去瞧瞧。”
妻子擔憂道:“你真要出去?”
苗海安慰她:“我剛才看了,街上沒有反賊了,都是一些軍爺,不礙事的。”
說著拿出一個布袋子,開門走了出去。
巷子里只有他一個人,其他住戶還是不敢出門。
他小心翼翼來到巷子口,左右看看,一時愣住了。
軍爺說城門發糧,沒說是哪個城門啊!
就在這時,一個小少年路過巷口,他身上穿著慶軍的軍服。
是慶軍,還是個孩子,應該不會太兇吧?
苗海連忙開口:“敢問軍爺……”
楊繼安轉身:“你叫我?”
“軍爺,敢問哪個城門分發口糧啊?”苗海弓著腰問。
楊繼安笑道:“在北門,那邊都在排隊了,你可得早點去,要不然不知道排到什麼時候。”
“謝謝軍爺!”
見他這般和善,苗海的心一下子就定下來了。
他急步往北門趕,路上還碰到熟人,熟人已經領到了口糧,正滿臉欣喜。
“阿海!你這也太慢了!”那人搖頭嘆息。
苗海哪顧得上跟他寒暄,直奔北門而去。
他到時,北門已經排起了長隊。
苗海綴在隊伍后頭,煎熬著等待時間過去。
等排到他的時候,負責發糧的士兵給他發了一小袋麥子。
苗海感激涕零,連忙說道:“多謝軍爺!”
發糧的士兵笑著說:“不用謝,這些糧食都是滄州的,給你們發不是天經地義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