樓蔚坐在書房看書,面容沉靜無波。
阿大跑進來,神色微喜道:“殿下,喻世子來了!”
“阿喻來了!”樓蔚眼睛頓亮,“他真的來了?!”
“真的!”
阿大也不知道為何高興,大概是這些天慶軍的所作所為,讓他下意識將樓喻看成了主心骨。
他從小在滄州長大,滄州是他的故鄉,眼見滄州變得生靈涂炭,他怎麼可能不難過?
可是朝廷不及時派人救援,到現在新任知府的人選都沒確定,難道就任由滄州自生自滅嗎?
要不是慶軍,他們滄州百姓依舊活在人間煉獄里。
喻世子是帶給他們希望的人。
“快!隨我去正門迎接!”
樓蔚穿著一身素衣,急步往門口趕去。
身為滄州世子,他當然也為滄州感到痛心。
可他沒有阿喻的卓絕心智,沒有阿喻的逸群之才,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百姓受苦受難,卻一點辦法都沒有。
他是真心佩服樓喻,也真心希望樓喻能夠幫他渡過難關。
剛至正門,便見樓喻和霍延并肩而立。
二人皆龍章鳳姿,驚才風逸。
樓蔚心中羨慕拜服,連忙迎上去:“阿喻,霍統領。”
“蔚兄,節哀順變。”樓喻面容肅穆道。
樓蔚牽他袖子:“阿喻,謝謝你來看我。”
“我去看看叔叔和嬸嬸。”
拜祭過后,樓蔚請他們來到書房。
喝了一盞茶后,樓蔚突然起身,朝樓喻深深一拜,言辭懇切:“阿喻,愚兄有個不情之請。”
遭遇罹難,失去雙親后,樓蔚過得痛苦不堪。
他這些時日清減了不少,雙頰凹陷,身形清瘦,又穿著一身素衣,倒是凸顯出樓家人的俊俏相貌來。
一雙眼黑白分明,純澈見底。
樓喻心中暗嘆,伸手將他扶起,“你我同根同源,不必這般客氣。”
樓蔚眼眶微紅,語調哽咽:“阿喻,我覺得我不配當這個滄州世子。”
他如此蠢笨,什麼都做不了。
樓喻正色道:“你現在是世子,不久后就是滄王,不必妄自菲薄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沒什麼可是!”
樓喻皺眉打斷他,“到現在你還要在這自怨自艾?不會的可以學,遇到困難也別想著退縮,你是滄州的王,難道不想讓滄州百姓過上好日子?”
他關切教導的話,直擊樓蔚心扉。
樓蔚眼淚竟嘩然滾落。
“嗚嗚嗚,我會學的!阿喻,我會認真學的!”
阿大侍立一旁,見狀不由低首抹淚。
殿下終于哭出來了。
這些天,殿下一直強忍悲痛,他是真怕殿下會憋出病來。
現在喻世子來了,殿下有了依靠,終于不再憋著了。
樓蔚狠狠哭了一場,兩只眼睛腫成桃子,在樓喻溫柔又強硬的寬慰下沉沉睡去。
等樓蔚睡著,樓喻踏出臥房。
阿大忽然來到他面前,雙膝跪到地上,硬生生給樓喻磕了三個響頭。
樓喻淡淡道:“你向我行如此大禮,是有求于我?”
“不,”阿大抬起頭,誠懇道,“是感謝喻世子慷慨相助。”
樓喻輕嘆一聲:“這些話蔚兄說說還可以,你就算了。起來吧。”
“喻世子,不論如何,您都是滄州的恩人,我拜您是應該的。”
阿大不因他的話改變態度。
他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,喻世子這麼賣力幫滄州,不惜耗費兵力和物資,當然不可能僅僅是因為善心。
“你想說什麼?”樓喻問。
阿大滿目誠摯:“喻世子,殿下的心思很簡單,他沒什麼爭權奪利的想法,經過這一遭,他只想做他身為世子應該做的,他只想守護滄州。”
“說這些沒用,如今滄州不是他做主,朝廷會派人接任知府一職,即便是我也插不了手。”
眼下形勢未明,樓喻根本無法答應他什麼。
即便他能答應,但又憑什麼?
他不是慈善家,他會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幫助別人,但也僅此而已。
阿大卻道:“喻世子智計無雙,何懼那位新知府?”
在他看來,連郭濂這種扎根慶州多年的老狐貍都干不過樓喻,滄州將來的新知府毫無根基,又如何能壓制住樓喻?
樓喻卻沒他那麼樂觀。
朝廷磨蹭了半個月后,樓喻的暗部終于打探到消息。
新任滄州知府已經定下了。
是范太傅之孫——范玉笙。
按理說,范玉笙年紀輕,又沒什麼資歷,是不可能一下子就能外派當知府的。
但對朝廷官員來說,離奇荒誕的事他們早已見怪不怪了。
糊涂事糊涂辦,反正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了。
收到這個消息,樓喻是有那麼一點驚喜的,畢竟算半個熟人,熟人好辦事。
不過范玉笙此人,單看外表是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,然實際內心如何,樓喻尚未摸透。
這樣的人來滄州,既是考驗,也是機遇。
但樓喻猜測,如果沒有范家在背后操作,吏部是不可能冒著得罪范家的風險把范玉笙送來滄州的。
所以,范玉笙此行必有目的。
正乾三十一年春,范玉笙攜帝令從京城出發,踏上前途未卜的道路。
本來禮部應該派官員去滄州主持世子襲爵一事,但這節骨眼上沒人愿意去,遂將這件事委托給了范玉笙。
反正只是宣個旨意,搞個儀式,沒什麼值得特意走一趟的。
范玉笙好脾氣地接了這個活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