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來滄州之前,我的確別有目的。”
可親眼見到滄州城景象后,他慢慢改了主意,而在與樓喻商談之后,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。
方臨皺眉:“什麼目的?”
范玉笙道:“你爹將你送去慶州,你當真不知為何?”
“我爹沒跟我說啊。”
范玉笙搖首一嘆:“方侍郎慈父之心啊。”
知道得越多,死得越快。
“方侍郎無意中發現,三皇子的人與桐州那邊有聯系。”
桐州打了好幾個月,謝策也沒能把天圣教給打趴下。
這當真是謝策無能?
不見得。
其中的暗流范家只是有些猜測,但苦于沒有證據。
但要是繼續僵持下去,不僅謝家有難,就連他們太子黨都有可能陷入險境。
謝家是忠皇派,范家是太子黨。
一旦這兩家失勢,誰會得勢?
是三皇子。
范家是文官,手上沒有兵權,若當真到了危險的邊緣,他們的下場可想而知。
范玉笙想到了外援。
在京城見過樓喻后,他便猜測樓喻必非凡俗。
他來滄州,便是為了就近接觸樓喻,希望通過合作的方式,請求樓喻屆時能夠伸出援手。
方臨已非昔日小白,聞言驚道:“桐州?你是指謝家,還是天圣教?”
“不管是哪一個,對太子都無益。”
方臨皺眉:“難道你還想借喻世子之勢,屆時保全太子殿下?”
他直覺此事行不通。
樓喻像是委屈自己的人嗎?
他真要有實力,為什麼不自己……
想到這,他連忙止住。
范玉笙哪能不知他所想,遂笑嘆:“來之前,是我過于盲目自大。”
他知道樓喻厲害,但不知道他會這般令人驚嘆。
不論是算無遺策的智計,還是仁德厚世的胸懷,那座宮城里的任何人都比不上。
太子也遠遠不及。
太子雖算得上仁德,但也僅限于紙上談兵。
他的眼界還是太淺了。
他會憐惜身邊的小宮女,卻看不到天下百姓之苦。
他就算看得到天下百姓之苦,卻遠遠做不到像慶王世子這般,殫精竭慮地尋求一個周全完美的計劃。
太子做不到,范家也做不到。
范玉笙是真的被折服了。
生在范家,他當然心懷宏愿。
亂世之中,明主何其難得?
方臨見他神情,不由心頭一跳:“范兄,你真的改變主意了?可范家支持的是太子殿下,你這樣做,就不擔心范老爺子……”
“祖父會明白的。”
方臨卻還是擔心:“可倘若三皇子發難,咱們兩家豈非受難?”
“阿臨,你知道,我本就無心仕途,更別提效忠太子殿下。”范玉笙淡淡道。
只因他是范家人而已。
方臨:“你就不擔心老爺子他們的安危?”
范玉笙笑而不答。
當初選擇站隊,就已做好功敗垂成的打算。
況且,他會在必要時候提醒祖父,看看能否保范氏一族的性命。
范玉笙也想賭上一賭。
方臨張大嘴巴,突然一針見血:“可是,喻世子現在并不信任你吧?”
范玉笙:“……”
他無奈道:“阿臨,你這戳人傷疤的習慣何時能改改?”
府衙外,苗海和伙伴們報了名就各自回家去。
他回家后將這件事告訴了妻子。
妻子感慨道:“只要能混口飯吃就行。”
兩人又說了幾句話,隔壁突然傳來尖銳的爭吵聲,混合著男人的喝罵和女子的哭叫。
苗海和妻子對視一眼,不由嘆了一口氣。
隔壁家的女兒之前被叛軍擄去,后來慶軍剿滅叛軍,解救了一干老百姓,其中就包括被叛軍欺辱的良家女子。
這些女子回家后,有些開明的人家自然高興她們還活著,但有些迂腐的人家只覺得面上無光。
苗海隔壁家正好就是個迂腐的。
自家女兒受欺負,不想著去報復那些叛軍,反而罵她為什麼當時沒有貞烈地自殺。
苗海實在不能理解。
這是要是發生在自己身上,他一定會去找叛軍拼命,而不是恨不得女兒去死。
隔壁傳來年輕女子的大叫聲:“我要去慶州!我就要去慶州!”
男人怒斥:“你這樣的還想著出去拋頭露面?你不嫌丟人老子嫌丟人!滾回去!”
少女:“告示上都說了,慶州招女工!我去了還能賺錢!”
“你這樣的他們能要你?”
少女:“我就要去!”
又是一通怒罵爭吵。
清官難斷家務事,苗海即便有心勸解,也不能去勸。
隔壁愈演愈烈,苗海甚至聽到男人一直怒喝“打死你”這種話。
男人的婆娘哭得凄慘:“別打了!再打小花真的要死了!”
“死了倒清凈!”
苗海悚然一驚,他可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別人被打死,于是趕緊跑到隔壁去捶門:“別吵了!還讓不讓人安生了!”
門內被按下暫停鍵。
苗海松了口氣,正要回去,突然院門被打開,一個披頭散發的少女奔跑出來,身影消失在巷子口。
他不放心,連忙回家喊上婆娘一起追上去。
小花一路奔跑,按照記憶中的路一直跑到府衙西側門。
負責登記的小吏已經準備收攤了,突然見到一個瘋女人狂奔過來,差點嚇掉手中的筆。
“你干什麼!”
小花喘著粗氣,撥了撥頭發,露出一張滿是巴掌印的臉。
那臉已經高高腫起,充血通紅。
“我會織布!我要報名!”小花惡狠狠地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