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芝騎射技術不差,但比起阿骨突部都尉就不夠看了,且他身處異族,難免有些緊張,一箭射出,不僅沒中靶心,竟只刺入草靶最外緣。
而阿骨突部都尉的箭,則穩穩插在靶心處,震顫的箭尾透著幾分嘲諷。
阿骨突部又哈哈大笑起來,紛紛為都尉鼓掌。
嚴輝等人都想鉆入地縫了。
樓喻無語,他知道杜芝廢物,但沒想到杜芝會這麼廢啊!
阿巴魯得意洋洋:“世子,看來你們盛國的勇士,真的連草原上的姑娘都不如,哈哈哈哈!”
“二王子此言差矣,我大盛派人出使阿骨突部,又怎麼派出真正的精英勇士?”
阿巴魯挑眉:“你這是輸不起?”
阿布圖低聲勸道:“阿巴魯,不要鬧得太僵。”
“分明就是他們輸不起!”
樓喻醉眼惺忪,嗤笑一聲:“二王子可敢與我一比?”
“有何不敢!”
阿巴魯正想著該怎麼虐樓喻,沒想到樓喻自己送上門來了!
嚴輝道:“殿下醉了,此話當不得真!”
“滾開!”阿巴魯推開他,逼視樓喻,“你到底比不比!”
樓喻伸手:“拿箭來!”
蠻人仆從立刻奉上弓箭。
他斜睨阿巴魯:“我喝了酒,不便上馬,不如咱們就比比立射?二王子敢或不敢?”
“哈哈哈哈!”阿巴魯大笑幾聲,“箭來!”
二人同時張弓拉箭。
樓喻閉上雙眼,腦海中浮現出霍延教他射箭時的場景。
他跟霍延學了幾年,所有技巧皆已銘記于心。
耳邊咻然傳來箭矢裂空之聲。
樓喻睜眼,最后一縷霞光湮滅于天際。
他松開手。
白色箭尾化作一道流光,在前箭即將入靶時,錚然撞上去。
兩支箭在空中拐了個彎,一同掉落在地。
周圍一片寂靜。
樓喻一臉不滿:“怎麼就沒中靶呢!看來今天手氣不好。”
眾人:“……”
您都把阿巴魯的箭給撞掉了,還要中什麼靶?
阿巴魯豁然轉首,眸色狠厲:“你故意的?”
“什麼故意的?”樓喻憤憤道,“要不是你的箭擋著我,我就中靶了!你才是故意的吧!”
阿巴魯:“……”
嚴輝盯著遠處草地上的兩支箭,不由垂眸沉思。
這到底是巧合,還是殿下故意為之?
若是巧合,只能說明殿下走了大運;若說是故意為之,那就說明這位殿下其實箭術超絕,卻在藏拙。
因為只有這樣,才會讓人無法辨明,世子能撞掉阿巴魯的箭,到底是神來之筆,還是運氣使然。
這場比試,大盛雖算不上勝,卻也沒落下乘。
反而緩解了雙方沖突。
樓喻扔掉弓箭,單手捂頭道:“抱歉啊骨突王,樓某不勝酒力,能不能先回去休息?”
他雙眼迷離,面頰泛紅,的確是醉酒的模樣。
骨突王大方地揮手:“世子請回。”
樓喻一走,嚴輝等人自然不會留下。
一行人出了王帳。
李樹立刻迎上來,扶著樓喻回到氈房。
馮二筆和宋硯打來熱水替他擦拭。
溫水帶走了一些酒氣,樓喻懶洋洋地躺在榻上。
“殿下,奴聽說,方才杜芝在王帳給咱們大盛丟臉了。”宋硯壓低聲音道。
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。
他通曉蠻語,是聽阿骨突部侍從私下議論的。
樓喻喝了酒,聲音軟綿綿的:“是我高估他了。”
他真不是故意讓杜芝丟臉,他只是覺得,能當上禁衛軍副統領,再不濟,也會有點能耐吧?
結果,就這?
也不知當年哪來的底氣欺辱周滿。
馮二筆道:“說不定他還會怪殿下讓他丟臉呢。”
“他哪來的臉?”宋硯冷哼,“都是花拳繡腿,連狼都打不過。”
“說到這個我就來氣,”馮二筆給樓喻蓋上被子,“他就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!”
像這種不顧大局、只為泄私憤的人,實在令人作嘔!
樓喻閉上眼:“我累了。”
馮二筆立刻閉嘴,低聲道:“殿下,您歇息,奴和阿硯就在外頭守著。”
兩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。
夜幕下的草原,萬籟俱寂,唯余風聲呼嘯。
樓喻睡得迷迷糊糊,忽覺一絲寒風鉆入氈房。
他陡然睜眼,借著月色,見榻前立著一個黑影!
樓喻當即抬臂,欲啟動袖弩。
手卻被人溫柔握住。
“是我。”
第六十六章
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,樓喻僵硬的身體瞬間放松。
他壓低聲音,欣喜道:“你來了。”
氈房內外萬籟俱寂,樓喻只能聽到面前人的輕喘聲。
剎那間,心中的不安和焦灼皆被撫平。
他用力回握霍延的手。
身處異國他鄉,周圍群狼環伺,所有人都心懷鬼胎,樓喻表現得再鎮定,也不得不承認,他心有不安。
為避免被人發現,氈房內不能點燈。
借著月色,樓喻只能看到榻前的一抹黑影。
“外面冷,你上來一起。”
樓喻說著掀開被子。
“不用。”霍延伸手按下,“我身上涼,會凍著你。”
樓喻便不再堅持,他輕輕側躺下來,凝視霍延面部方向:“什麼時候來的?”
“下午。”
和烏帖木談妥之后,霍延便領三百輕騎,與烏帖木的兵馬一同抵達王庭外五十里地隱藏行跡。
得知使團入王庭,他實在放心不下樓喻,便借用阿骨突部人的衣裳,悄悄混入王庭,隱在暗中伺機行事。
“殿下箭術超絕,今日那一箭,很精彩。”
黑暗中,他低沉暗啞的聲音落在樓喻耳際,連帶著幾許溫熱的氣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