樓喻臉上霎時一燙。
“什麼箭術超絕?跟你比還差得遠。”
他有自知之明。
霍延輕笑:“阿巴魯可是草原上一等一的勇士,殿下能撞掉他的箭,可見箭術已臻化境。”
樓喻:“……”
霍延什麼時候進修過說話的藝術了?怎麼甜話一籮筐?
或許是因為黑夜能放大人內心隱秘的情感,平日里不敢放肆說出口的話,在黑夜的遮掩下,便大膽地釋放出來。
霍延嗓音沉而啞:“殿下不必擔心,我一直都在你身邊。”
他蹲在榻前,抓著樓喻溫涼修長的手,大著膽子貼上自己頰邊。
氣氛陡然變得黏稠。
樓喻心臟怦怦亂跳,臉上也升騰起熱浪。
他直覺霍延眼中籠著兩團火,正盯著自己瞧。
樓喻不由扭過臉,想把手抽出來,卻在碰到他下頜處的硬茬停下。
“你長胡子了。”
“不是我的,是粘上去的。”
混入王庭,總得做些偽裝。
樓喻:“哦。”
氈房內再次陷入沉寂。
掌心貼著面頰的那塊地方,燒得厲害。
片刻后,霍延終于松開他。
“殿下安寢吧,我不打擾您了。”
樓喻忽然揪住他的衣袖,“你晚上睡哪兒?”
他又不傻,霍延是混進來的,哪里有他睡的氈房?
“有地方睡的。”
“什麼地方?”
霍延心中一嘆,他家殿下這般聰慧,總能戳破他的伎倆。
“我就在殿下氈房外守著,不會被人發現的。”
樓喻坐起身,仰首瞧著他。
“你從慶州到達邇慕草原,又從達邇慕草原奔赴王庭,可曾睡過一個好覺?”
他都能想象到霍延日夜兼程的場景。
還有他的手。
方才交握時,霍延的手掌又添了新的繭子,手背也被寒風吹得有些皴裂。
“箱籠在你右后方,替我取一樣東西出來。”樓喻吩咐。
霍延轉身走幾步,打開箱籠:“取什麼?”
“右上角放了一個匣子,拿過來。”
霍延伸手一探,碰到手掌大小的木匣,取出來回到榻邊。
“打開。”
霍延依言打開。
匣子里是樓喻特地準備的護手膏,他打開護手膏的蓋子,一股清香散發出來,縈繞鼻尖。
霍延瞬間了然。
他方才就嗅到了樓喻手上的淡香,跟這個一模一樣。
樓喻用指腹勾出一點護手膏。
“手拿過來。”
霍延伸出左手。
“兩只都有。”
霍延只好放下匣子,將雙手伸過去。
借著微弱的月光,樓喻摸索著碰上去,將護手膏涂到霍延手背上,一點一點均勻抹開。
從手背,到手指,再到掌心。
霍延心中發燙,忽然生出一股沖動,卻又被理智強壓下去。
時間,地點,都不合適。
兩人什麼話都沒說,彼此卻又覺得格外安寧。
護手膏涂完,樓喻虛握著霍延的手,下定決心道:“在王庭這段日子,你都歇在我這兒。”
霍延澀著嗓音:“好。”
他便不再扭捏,直接和衣側躺,替樓喻捻好被角。
“你這容易著涼。”樓喻輕聲提醒。
霍延背過身,“屋里燃著炭盆,我不冷。”
他確實不冷,只覺得熱。
見他堅定,樓喻便不再勸,攏好被子閉上眼睛。
這一覺睡得格外安心。
翌日一早,樓喻醒來時,帳中已不見霍延身影,仿佛昨晚只是一場夢而已。
馮二筆進來,見他容光煥發,神采奕奕,不由開心道:“看來殿下昨夜睡得好。”
宋硯端著水入帳,聞言心疼道:“前些日子殿下一直趕路,難免憔悴了些。”
“嗯,昨晚確實睡得不錯。”
陌生的環境下,有一個能夠讓他安心的人陪著自己,當然睡得好。
樓喻心情舒暢,洗漱完畢,捏著鼻子吃了幾口阿骨突部侍從準備的早餐,嚴輝忽然上門求見。
他不解問:“嚴侍郎怎麼來了?”
嚴輝躬身行禮后,長嘆一聲:“殿下可知,今日無法議和了?”
樓喻愣了愣:“這才什麼時辰?你怎麼知道不能議和了?”
“下官問過了,說是骨突王今日有要事在身,需要再等等。”
這些都是托詞,大家心知肚明。
骨突王這麼做,無非就是暫時還不想跟他們談,想先晾一晾他們。
樓喻道:“既然是骨突王不想議和,那你來找我做什麼?”
“自然是與殿下商量議和事宜。”嚴輝鄭重回道。
樓喻嗤笑一聲:“嚴侍郎之前還藏著掖著,這會兒倒是改變主意了?可我覺得草原挺有趣的,多待幾天也無妨,我不著急。”
嚴輝:“……”
他倒是知趣,也下得了臉面,連忙請罪:“先前是下官失禮,請殿下恕罪。”
嚴家乃太子黨,和范家同一陣營。
嚴輝出使之前,范太傅曾派人囑咐他,要對使團正使以禮相待,莫要怠慢。
嚴輝本就不愛欺負人,又得范公叮囑,自然不會像杜芝那般刻意無視樓喻,表面上的禮節一直沒有錯漏。
先前是他看走了眼,以為慶王世子不過是個草包,便只將他當成吉祥物,沒有與他商量的心思。
后來一路奔波,經歷頗多,他才漸漸明白,為何范公要那般告誡他。
可以說,除了范家,朝廷上下都看走了眼。
昨日樓喻從阿巴魯手中挽回大盛顏面,不論是運氣使然還是身懷絕技,這位慶王世子都絕非凡俗之輩。
是以,在得知骨突王故意拖延議和后,嚴輝便立刻來找樓喻商議。
“算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