烏帖木才不信他的鬼話,但事已至此,多說無益,遂出帳對帳外眾人道:
“你們是盛國使臣,我不殺你們,但你們必須即刻返回盛國,不要在草原上逗留!”
他內心深處自然是想將樓喻留在草原上的,但樓喻在東部草原早有部署,阿葛洛族的頌罕也會因救命之恩護著樓喻。
一旦他起殺心,東部草原的部族就會面臨險境,而頌罕也會因此與他對抗。
眼下他剛奪回王庭,尚未真正收服阿骨突部,不能輕舉妄動。
樓喻算準了他的心理,自然不會擔心。
他當著眾人面道:“還請骨突王再幫一個忙。”
烏帖木沒好氣道:“說。”
“使團中有個杜副統領身在王庭,可否請骨突王幫忙尋找一下?他是盛人,又穿著盛國軍服,應該很好辨認。”
烏帖木差點翻白眼:“讓你們的人自己去找。”
言罷轉身離開營地。
帳外使團成員眼睜睜看著烏帖木來了又走,沒有斬殺一人,不由心中大定。
更讓人興奮的是,那群圍著他們的蒙面騎兵,竟也撤離了!
蒙面騎兵就是樓喻的三百輕騎,他們得樓喻囑咐,在烏帖木走后,就押著阿布圖前往達邇慕草原的南部草場。
而今營地只剩下使團一群人。
嚴輝適時出面交待禁衛軍:“新骨突王同意諸位入王庭尋找杜副統領,大家盡快去吧,等找到人,就即刻返程。”
眾人歡呼一聲,簇擁著樓喻折返王庭。
霍延混進樓喻的護衛隊里,倒也沒有引起其他人注意。
等到了王庭,禁衛軍歡歡喜喜進去找人,可沒過一會兒,卻面色沉凝地走出來。
他們抬著一具尸體。
杜芝死了,是被人一刀砍死的。
刀口在脖頸上割出一道裂痕,血跡已然發黑。
他們問過了王帳幸存的侍從,侍從誠實交待了杜芝的死亡過程。
嚴輝搖首嘆道:“可惜了。”
隨后看向樓喻,等待樓喻表態。
樓喻面色憐憫:“杜副統領不幸被蠻人殺害,實乃天妒英才。著五十人先護送杜副統領的遺體回京安葬,其余人皆隨我趕至澹州城!”
國書雖已簽訂,但阿赤那德死了。
澹州城內都是阿赤那德的部下。
樓喻想趁王庭易主的消息尚未傳至澹州,盡快趕過去進行歸屬權交接。
國事大于私事,眾人也都明白。
況且,世子殿下派五十人護送杜副統領遺體回京,已經仁至義盡了。
禁衛軍的主要職責本來就是保護使團安全,而非護送遺體。
眾人皆無異議。
使團啟程。
忽然,一抹靚麗的身影縱馬而來。
“樓世子!”
樓喻轉身。
古伊麗跑到他跟前,從腰包里掏出一枚狼牙吊墜。
“這是我獵的第一頭狼的狼牙,送給你。”
樓喻詫異:“為什麼?”
“謝謝你救了我阿爹!”
樓喻沒接,只是笑著道:“不必。第一次獵的狼牙何其珍貴,等以后送給該送之人罷。姑娘,告辭。”
他走得很干脆。
古伊麗捏緊狼牙吊墜,抿唇沉默地注視著他的背影。
頌罕出現在她身后,慈祥地拍拍她的肩。
“樓世子絕非凡俗,或許以后,你們還能以另一種方式見面。”
古伊麗問:“以后是多久?”
頌罕沒再回答。
使團分為兩撥人馬,一撥護送遺體從孟州入境,一撥跟隨樓喻疾行至澹州城。
澹州城關口此時由阿骨突部的兵馬駐守。
守衛見到使團一行人,立刻攔下,高聲喝止。
嚴輝朗聲道:“我等乃盛國議和使團!國書已簽!骨突王已同意歸還澹州城!請培努都尉即刻出城印證!”
駐守澹州城的是阿赤那德麾下的培努都尉。
他聽手下通報,便率兵來到城外,上下打量嚴輝。
“國書呢?”
嚴輝鄭重展開國書,國書上寫著兩國文字,蓋著兩國印章。
確實無誤。
培努在這守城,早已無糧無鹽,城內城外百姓大多已經逃了,他守著一座空城完全就是一種煎熬。
而今見到骨突王親自蓋章的國書,只覺心下一松。
終于可以回草原了!
不過——
“為什麼國書上寫著‘無條件歸還’?”
培努不覺得大王會讓部落吃虧。
嚴輝笑道:“因為咱們盛國大夫救活了骨突王器重的人,骨突王為表感謝,決定無條件歸還澹州。”
培努:“……”
大王什麼時候這麼講道理了?
他雖想不通,但國書做不得假。
遂吩咐手下人,召集城中兵馬,交還澹州城,返回草原。
這些阿骨突部的戰士早就想回草原了,得到命令,紛紛往城外集結。
一共數千人。
樓喻不由皺眉,不過數千蠻人兵馬,澹州邊軍竟也攻不破嗎?
與此同時,城外的澹州將士也收到消息,即刻趕來澹州城。
仇人見面,分外眼紅。
澹州將士恨不得將培努等人全都斬殺,但眼下議和已成,不能再起紛爭。
雙方紅著眼,捏著拳,終于完成交接。
澹州守將叫許登。
此人身材高挑,相貌周正,表面看起來還算正常。
可在培努領兵轉身奔向草原時,他卻忽然抽出一支箭,張弓欲射其背!
嚴輝目眥欲裂,嘴都沒來得及張開,只覺眼前劍芒一閃,劍尖挑斷弓弦,羽箭未能發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