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惜范公一世英名,竟成了他人攫取政治籌碼的喉舌。
他根本就不信文章里寫的東西。
段衡道:“但不管怎麼說,慶王世子也算是皇室正統,確實有這個資格討伐史明。”
“怎麼,你還想效仿那三州軟骨頭知府,向慶州投誠?”裘光沒好氣道,“要去你去,我可不想聽一個小毛孩兒號令。”
“我沒這個意思,”段衡面色漸沉,“我只是在想,慶王世子如此大張旗鼓,必存謀取天下之心,咱們湖州會不會成為他下一個擴張的目標?”
裘光“嘶”了一聲,陡然起身,“不行,我得去加緊布防!”
為了更好地守衛城池,段衡和裘光不僅訓練原有的駐軍,還強制老百姓一起,硬生生提升了湖州的戰力。
他們的老百姓既能揮鋤種地,又能舉刀殺敵。
所以段衡和裘光并不太擔心。
慶州能有多少兵力?就算遠超他們,又能有多少戰力?
裘光能力抗叛軍,本身實力過硬。但他囿于湖州這塊小地方,閉塞太久了,難免有些夜郎自大。
可他畢竟謹慎,雖輕視慶州,卻依舊做了嚴密的部署。
五月廿八,慶軍抵達湖州西門外三十里地,就地扎營。
正值夏季,烈日炎炎。
霍延和江波他們走的不是一條道,所以這兒只有步兵和騎兵。
主帳中,諸將商討攻城對策。
“統領,殿下說要先試試勸降,咱們該怎麼勸降?”李樹問道。
霍延面容肅穆:“想讓段衡和裘光投降很難。”
這兩人意志堅韌頑強,輕易說服不了。
楊繼安道:“那就找他們的弱點。”
“湖州城防守嚴密,外人輕易不得入內,咱們的人都沒法進城打聽。”
周滿開口。
更別提混進城中里應外合這類小伎倆。
霍延道:“湖州城南靠丘陵,北臨水泊,唯西門和東門可攻,段衡和裘光定會將主要兵力集中在東門。”
“屆時北門守備空虛,水師就能伺機攻城。”李樹點點頭,“這樣也行。”
霍延搖首:“湖州臨湖,以段衡和裘光的心性,不可能不培養水師。北門湖面定有水師防守,江統領他們若想突破水上防線并不容易。”
“不是說他們只有千余兵力嗎?”李樹不解。
霍延:“據可靠情報,湖州府今有兵力兩千人,并不包括水師在內。”
這個可靠消息就是來自暗部。
懂的都懂。
李樹問:“他們哪兒來的水師?”
“裘光集結了當地一些極通水性的漁民,加以訓練,并充當崗哨。”
漁民本就常年在湖面上捕魚,若有陌生船只,定能很快發現。
經過訓練后,他們有組織有紀律,又熟悉這片區域,算是北門的一道水上防線。
“這麼說,這個段衡和裘光還挺有能耐的。”李樹感嘆一句。
“確實有能耐,不過我覺得還是比不上咱們殿下。”楊繼安無時無刻不把殿下掛在嘴邊。
霍延眸光漸變溫柔。
“嗯,當然比不上殿下。”
段衡和裘光的想法是好的,但他們遇上的是慶州水師。
漁民隊伍固然可以御敵,但那只針對同等級的小船隊。
慶州水師的戰船是工匠們精心打造的,船體堅固,速度也很快,根本不懼漁民們的小船隊。
這一點,段衡和裘光根本無法想象。
當然,即便如此,霍延也不能輕敵。
他問:“你們誰去勸降?”
李樹和周滿都看向楊繼安。
楊繼安:“……”
他撓撓頭,笑著道:“那我就試試。”
五月廿九,慶軍至湖州城下。
裘光領兵站在城樓上,看向下方肅穆整齊的慶軍。
這些慶軍顯然訓練有素,與散漫的叛軍流匪完全不一樣。
看來,他還是小瞧了慶王世子。
兩軍對壘,氣氛壓抑凝滯。
慶軍停留在弓箭射程之外,裘光一時也不好出手,只靜靜等著對方行動。
忽然,慶軍中鉆出一小群人。
為首的明顯矮于其他人。
雙方離得遠,裘光看不清,只以為領頭的是個小矮子。
卻聽一道清脆響亮的少年音傳來。
“湖州的父老鄉親們,我們是慶州來的朋友!你們不用擔心,我們不會傷害你們的!”
楊繼安說一句,他身后的幾十名戰士就異口同聲復述一句。
他特意挑了嗓門大的士卒,幾十個人加一起,那喊聲簡直震徹湖州城,城中的守軍和老百姓聽得一清二楚。
湖州城陷入沉寂,眾人互相對視,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。
城樓上的裘光:“……”
楊繼安繼續道:“段知府和裘統領都是朝廷的忠臣良將,如今朝廷被天圣邪教占據,他們枉顧綱常,行事不義,世子殿下特意來邀請二位一同勤王,鏟除天圣邪教,端本正源,整頓朝綱!”
“端本正源!整頓朝綱!”
“端本正源!整頓朝綱!”
“端本正源!整頓朝綱!”
慶軍一遍又一遍地喊著,雄渾的氣勢沉甸甸地壓在裘光的心頭。
他環視左右,見左右兵士皆神色動容,面紅耳赤,不由心頭一凜,大吼道:
“都別胡思亂想!咱們好不容易守住湖州城,要是到了慶王世子手中,他到時候守不住,受苦的不還是老百姓!”
他根本就不信慶王世子能守住手中的城池!
湖州城不能讓出去!
他和段衡只是想在這亂世中護住這一方土地,只是想讓老百姓免于戰亂之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