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衙門的權威下,汪小花不服也得從。
她被休了,還被凈身出戶。
紡織廠中女工知道這件事,全都義憤填膺,恨不得揍死王栓和那個被救的白眼狼!
汪小花本質是堅強的,但再堅強也有傷心難過的時候。
她坐在紡車前,一邊紡紗一邊掉眼淚。
心中郁氣久久不能平息。
憑什麼?這個世道憑什麼這麼不公!
就因為她是女子,她就應該被休?
可她做的明明是救人的好事,為什麼還要這麼對她?
汪小花越想越傷心。
忽然,肩膀被人輕拍一下。
“汪小花,跟我來一趟。”
說話的是溫柔大方的逢春管事。
汪小花抹抹眼淚,起身道:“管事,您找我有啥事兒?”
“眼淚擦一擦,去了就知道了。”
汪小花連忙用帕子擦干凈,但眼眶通紅,一看就是剛哭過的。
她跟著逢春來到辦公室。
辦公室里,采夏正忙著招待邵秋蘭。
陽光從光潔的窗戶透射進來,照在邵秋蘭歲月沉淀的銀絲上,顯得格外慈祥優雅。
她笑著說:“采夏娘子不必這般客氣,隨意些就好。”
“哪能隨意?”采夏滿目敬意,“您可是咱們慶榮學院的副院長,女班的教習,是有大才華的人!”
邵秋蘭被她逗笑,眼角的紋路越發深刻。
“邵院長,汪小花來了。”
汪小花穿著淺藍色的工廠制服,身形高挑,容貌清秀,大概是第一次這麼正式地進入辦公室,顯得有些拘謹。
邵秋蘭一眼就看出她是個心思正派的姑娘,心中好感俱生。
“汪娘子請坐。”
汪小花雙手交握,只坐了個屁股尖兒。
她忐忑地望著眼前端莊雍容的邵秋蘭,眼眶還發著紅。
采夏遞給她一杯熱茶。
汪小花受寵若驚,感激接過:“謝謝采夏管事。”
采夏鼓勵笑笑,“放輕松,這位是咱們慶榮學院的邵院長,找你只是問一些事兒。”
汪小花神色變得恭敬。
邵院長她知道啊!這可是位女院長!當時還引起不少轟動呢。
女工們私底下都說,邵院長給她們女子爭光了!
“邵院長,您有什麼問題盡管問,我知道的一定告訴您!”
邵秋蘭神情溫和道:“我是奉世子殿下之令,來詢問你當日跳河救人一事。”
世子殿下?!
汪小花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壞了。
世子殿下會關注這些小事嗎?
她狂喜的同時又有些忐忑,不知道世子殿下要讓邵院長問什麼。
邵秋蘭問:“那天你發現有人落水,周圍有沒有其他人?”
“沒有,就我一個。”汪小花道,“那個地方比較偏。”
“那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?”
汪小花羞慚道:“我、我就是找個沒人的地方,給送子娘娘燒燒香,我想要個孩子。”
雖然王家人嘴上沒說過,但汪小花能感受到,她一直沒懷上,王家人對她有些不滿。
她自尊心強,不想在外人面前示弱,就偷偷跑去沒人的地方燒香祈禱。
邵秋蘭神色愈發溫柔,看著她的目光頗有幾分惋惜。
“你看到人落水,當時是怎麼想的?”
“我沒咋想,就下去救人了唄。”汪小花說道。
她從小水性就好,力氣也大,下水救個人對她來說稀松平常。
邵秋蘭又問了她幾個細節上的問題,最后道:“我想把你的英勇事跡寫在報紙上,你愿不愿意?”
汪小花疑惑:“報紙是什麼?”
“報紙就是能夠傳給天下人看到的東西,殿下說,要將你這種英勇的高尚品格宣揚給天下人知曉,讓天下都贊揚你。”
邵秋蘭耐心解釋道。
“天、天下人?”汪小花驚得都結巴起來,“那、那我不就出名了?”
“是啊,你這麼勇敢,得到別人夸贊是應該的。”邵秋蘭望著她哭過的眼睛,語重心長道,“所以,不要為了某些人讓自己難過,你沒有做錯。”
汪小花眼淚唰地流出來。
是的!她沒有做錯!
邵秋蘭走后,采夏拍拍汪小花的肩,笑著道:“可不能再哭了,明天可要收拾干凈了,衙門要來人給你開表彰大會,你就是咱們紡織廠的英雄!”
“真、真的?”汪小花不敢置信。
采夏道:“是真的。殿下聽說了你的事,覺得你救人的事情值得表揚,特意吩咐衙門的人給你發獎勵呢。”
“那、那我明天該穿什麼?我要不要說話?”
“就穿咱們廠里的制服,大人們問什麼你就說什麼。”
汪小花已經感動得語無倫次。
“紡織廠女工受殿下表彰”一事,迅速在新城傳開,舉城嘩然。
紡織廠女工他們知道。
殿下他們也知道。
但這兩人是怎麼同時出現在同一件事情里面的?
根本八竿子打不著啊!
殿下是何等尊貴的身份?女工又是什麼身份?
她為什麼能有如此大的殊榮?
人們越是好奇,就越是想挖掘真相。
于是,汪小花救人事跡被扒出來了,王栓休妻的事情被扒出來了,被救者的身份也被扒出來了。
大多數人當然是夸贊汪小花救人的善舉,抨擊王栓的無情涼薄和被救者的忘恩負義。
只有少部分人持反對態度。
但不管怎麼說,王栓一家和那個被救者在新城成了過街老鼠,人見人罵。
“真是大快人心!這種男人離了正好!汪娘子在紡織廠做工又不是養不活自己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