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篇文章不過數百字,各種引經據典,借用歷史上“功高蓋主、鳥盡弓藏”的事例,充分表達出筆者的惆悵和嘆惋之情。
樓綜盯著他問:“如何?能否在報上刊載?”
樓喻笑著搖首:“主旨太偏,登不了。”
“真的登不了?我覺得我寫得挺好啊。”樓綜郁悶道,“算了算了,登不了我就將它燒了!”
言罷,竟真的將書稿扔進炭盆里。
在天樞門前時,樓喻就發現這個越王有點意思,現在越發覺得他有意思了。
天樞門前說反話讓湯誠不得不退兵五十里,現在又用這篇文章隱晦地提醒自己。
不得不說,也算是用心良苦了。
樓喻便笑著問:“不知越王叔找我何事?”
樓綜招待他坐下,親自替他斟了茶,長嘆一聲,道:“我請東安王來,是想向你提個建議。”
“愿聞其詳。”
樓綜看了看樓喻身后的霍延,面露為難之色,意有所指。
樓喻挑眉:“他是我的人,越王叔但說無妨。”
樓綜:“……”
他嘆道:“是我的私事,不便讓外人聽見。”
樓喻直接回:“他不是外人。”
樓綜:“……”
這東安王咋這麼不懂人情世故呢?
霍延姓霍,怎麼就不是外人了!
樓喻看出他的無語,不過并不在乎。
他道:“若是越王叔不便說,那就不用再說。”
樓綜只好無奈道:“行,我說。”
他苦著臉問:“東安王,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,你為什麼要在報紙上刊載那樣的話本?”
樓喻愣了一下,他完全沒料到越王會說這個。
“有什麼問題嗎?”
樓綜沉嘆一聲:“你不知道,就因為這個話本,王妃同我弄得有些不愉快,我這心里也憋屈啊。”
話匣子一打開,他就有些收不住了。
“還有,那個話本也太侮辱咱們男人了吧?你為什麼要宣揚這樣的話本啊?”
《慶州旬報》每出一期,越王就會買一份,每次看完都會破口大罵,但每次又會繼續看。
樓喻故作不解:“這個話本為何會引得越王叔和王妃不愉快?”
樓綜擺擺手,“這個就先不說了,我只想知道,話本能不能不上報了?”
“不能。”樓喻斬釘截鐵。
樓綜相當不能理解:“你自己也是郎君,真的不覺得受辱?”
樓喻神色淡淡:“話本不過是虛構的故事,你僅僅看個故事就如此憤慨,那可有想過正親身經歷這些的女子們?我想,王妃和你之間的矛盾,正是源于此吧?”
“可咱們老祖宗不都是這樣過來的?”樓綜皺眉道,“女子在家打理內宅,男子在外賺錢養家,這是老祖宗的規矩。”
“千百年來,所謂的老祖宗規矩不知改了多少遍,緣何這條規矩不能更改?”
“那是因為女子們無法獨立生存……”
“我慶州有女工數千,衙中也有女子就職,她們皆可養活自己,她們并不比男子差。”樓喻頓了頓,“依照你的邏輯,話本中的郎君打理內宅不是應該的?”
樓綜:“……”
樓喻繼續問:“不知越王叔膝下可有稚齡千金?”
“有。”
樓喻真誠建議:“不如越王叔試試一視同仁,教授小郎什麼,就同樣教給小娘子。”
“為何?”
“不為何,只是做個嘗試,聽不聽全憑越王叔做主。”
樓喻不是沒見過樓綜這樣的人。
別說思想陳舊的古代,就拿他以前那個時代來說,依舊存在不少思想狹隘的人。
樓喻不喜歡長篇大論地去勸人,觀念的改變不是一朝一夕的,他懶得浪費口舌。
“越王叔還有事嗎?沒事我先告辭了。”
“等等!”樓綜回過神來,連忙叫住他。
樓喻便又坐下。
“東安王如今已近十八了吧?不知可有婚配?”樓綜道,“王妃娘家有個侄女,年方二八,相貌出眾,頗具才情,若是……”
“冒昧問一句,這位娘子可會武功?”
“不會。”
“可會百步穿楊?”
“不會。”
“可會領兵打仗?”
“當然不會!”
“可會雕刻?”
“……不會。”
“可會按矯?”
“……”
樓喻笑道:“既然如此,那便不太合適了。”
樓綜有些懵。
他忍不住問:“一個女子,為什麼要會這些?”
“可我就喜歡這樣的。”樓喻起身道,“千金難買我喜歡,越王叔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吧?”
樓綜:“……”
總覺得哪里不太對?
樓喻拱手告辭。
回院子的路上,霍延眼也不眨地盯著他,連腳下的路都忘了注意。
樓喻轉首,對上他灼灼如火的星眸,不由笑道:“看什麼?”
“看心上人。”
霍延脫口而出。
樓喻被他的傻樣逗笑。
“好看嗎?”
“好看。”
絕無僅有的好看,世上無人能及。
方才樓喻問樓綜的那幾個問題,每一個都讓他血液翻涌、心如火燎。
樓喻翹起唇角,駐足凝視霍延。
“我的心上人,同樣好看得緊。”
霍延心口一燙,若非在外面,他定已失控。
數日后,在新帝和東安王的權勢壓制下,霍家舊案終于查清。
霍義貪墨巨銀的罪名是逆臣杜遷捏造陷害的,霍義忠肝義膽,從未背叛過朝廷!
只是很可惜,這些翻出來的證據,沒有一個能直接指證湯誠是否參與陷害。
湯誠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。
但不論如何,霍家被平反是好事。
十一月十九,樓秉特意頒布圣旨,為霍家澄清,并追封霍義謚號為“武忠”,霍大郎霍順謚號為“武勇”。
誥贈兩位夫人為“一品夫人”。
此事亦被登在《慶州旬報》上,迅速驚聞天下,舉世嘩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