湯誠毫不猶豫:“高風亮節,光明磊落。”
“我兄長如何?”
“高情遠致,玉潔松貞。”
霍延繼續問:“他們是否為忘恩負義之輩?”
“當然不是。”
“他們是否是食言而肥之人?”
“當然也不是。”
霍延眉鋒冷冽,面容沉怒道:“那你緣何讓我做這等背信棄義之事?”
“……”
湯誠很不解:“我何時讓你做背信棄義之事了?”
霍延陡然看向階上樓喻,神色堅定,岳峙淵渟。
“東安王于我有救命之恩,我曾賭誓發愿,此生必匪石匪席、白首不渝;東安王于我亦有知遇之恩,我曾弘誓大愿,此生必木干鳥棲、絕無二心!”
他叱問湯誠:“湯將軍讓我離開東安王,留京任職,豈非讓我背約負盟、自食其言?!”
眾人:“……”
聽上去似乎有幾分道理啊。
有人出列反駁道:“大將軍好心想為你與東安王澄清流言,你卻這般曲解他的好意,這難道就不是背信棄義了?”
樓喻不由失笑。
“湯將軍為霍家的名聲操碎了心,確實是好心好意。不過,我很好奇,當初霍家被陷害時,湯將軍可有出面為霍家辯駁半句?”
那人:“……”
“東安王什麼意思?”湯誠沉目問。
樓喻居高臨下,直言不諱:“我的意思是,你何必惺惺作態?”
殿中氣氛再次凝滯。
群臣心中腹誹,東安王經常語出驚人,搞得他們每天上朝都心驚膽戰的。
但神奇的是,看得又很過癮。
湯誠怒聲道:“惺惺作態?當初是惠宗下令,我不過一個副將,如何辯駁?而你,東安王,你當初善待霍家,難道不是欺君之罪?”
“當然不是。”樓喻輕輕一笑,“我是看他生得英俊不凡,確實不忍傷他,有什麼問題?”
此話略有曖昧,但又不露骨,眾人一時也分辨不出樓喻到底幾個意思。
湯誠立刻道:“所以你當真將霍延當成‘孌侍’?!東安王,你強迫忠臣之子,就不怕天下人恥笑?!”
樓喻:“……”
他無奈道:“湯將軍,你怎麼又前后矛盾了?既說我善待霍家血脈乃欺君之罪,又說我強迫忠臣之子遭天下恥笑,實在令我啼笑皆非。本王真誠建議你多讀點書。”
湯誠厲聲道:“東安王,你莫要再巧舌如簧!霍家的清名不容褻瀆!你若當真為霍家著想,就不應再將霍延留在身邊!”
他說得義正辭嚴,仿佛樓喻不答應就是千古罪人一般。
樓喻輕描淡寫問:“湯將軍是否有不臣之心,妄圖奪權登位?”
眾人:“……”
湯誠心頭一跳,驚異道:“東安王何必胡說八道污蔑于我?”
“你當真沒有不臣之心?”樓喻鄭重其事問。
“當然!”湯誠想也不想否認。
樓喻驚訝道:“哎呀,原來是我誤會湯將軍了。我看湯將軍的四萬西北軍一直待在京畿,將軍也不回西北,就不小心誤會了將軍的清白。將軍啊,為了澄清這個誤會,你不如帶著西北軍回云州吧,要不然你待在京城,大家會一直誤會的。”
眾人:服了,心服口服!東安王不當御史可惜了!
樓喻用湯誠的邏輯打敗了湯誠,湯誠身陷邏輯的怪圈里,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反駁。
“其實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,湯將軍可愿一聽?”樓喻誠懇問。
湯誠不想繼續搭理他,但他今天勢必要將霍延留在京城,不得不繼續應付。
“愿聞其詳。”
樓喻笑瞇瞇道:“湯將軍可以留在京城繼續輔佐朝政,同時四萬西北軍由新的統帥帶回西北駐守邊疆,如此一來,便可澄清將軍的清白了。”
眾人:狠還是東安王狠!
湯誠皮笑肉不笑:“東安王當真風趣,既然如此,你為何不愿霍延留在京城?”
樓喻挑了一下眉,目光意味不明。
湯誠還沒搞清楚他的意思,便聽霍延開口。
“陛下,我愿意放棄霍家人的身份,只為留在東安王身邊效犬馬之勞,從今以后,我身上所發生的一切,皆與霍家無關!”
此話一出,石破天驚。
放棄霍家人的身份!
霍延是傻了嗎!
在場之人均無法理解。
而今霍家門楣重立,朝廷也正值用人之際,霍家起復已是板上釘釘之事,只要霍延愿意,他完全可以謀得高官厚祿,重振霍家榮光!
他尚不及弱冠,未來的路還很長,以后若立下功勞,說不定還能位列三公。
可他竟然就這樣放棄了?
要知道,沒有霍家的榮耀加身,他日后的路遠沒有現在這般順利。
而他做出此等選擇,僅僅是為了報恩而已。
可嘆!可敬!可服!
當真不墮霍家高山景行之名!
湯誠張口結舌。
他怔怔望著霍延,仿佛看到了曾經意氣風發、揮斥方遒的霍義。
世上誰人不愛忠臣良將?
他一時竟有些嫉妒樓喻。
殿中鴉默雀靜,無人吱聲。
所有人都被霍延的話給震住了。
樓秉忽笑道:“大善!霍二郎高節清風,不同流俗,此等結草銜環之舉,令朕佩服!朕即刻下詔,言明此事,澄清流言!”
“叩謝圣恩!”
霍延抬首,與樓喻目光交匯,堅定幽邃。
眾人不由看向湯誠。
霍二郎為了報恩,為了澄清流言,愿意放棄霍家身份,那你呢?
你愿意為了表示清白而放棄對西北軍的統帥嗎?
湯誠當然不愿意。
就在上早朝的時候,《慶州旬報》上的內容在京城掀起一陣狂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