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莫非……他二人真有私情?”軍師皺眉道。
可剛說完,又搖頭否決了。
“他二人皆為性情強硬之人,斷不會如此。”
湯誠道:“我見過南風館的小倌,他們之間沒有半點相似之處。”
軍營里當然也少不了那種“兄弟”,但大多都是一方強勢一方柔弱,還有就是單純互相解決需求的。
東安王缺暖床的嗎?霍延缺暖床的嗎?
都不缺。
所以,以上推測均不成立。
在湯誠和軍師樸素的男性思維里,他們根本想不到世上會存在兩個男人相愛的情況。
軍師建議:“不如將軍暫且忍耐幾日,待東安王回到慶州,京城不就在您掌控之下了嗎?”
湯誠和樓喻交鋒幾次,皆以失敗告終,而今已然神思疲乏,不想再看到樓喻那張臉了。
“可現在京城流言甚囂塵上,實在不堪入耳!”
每次經過街市,他總感覺街市旁的百姓都用異樣的眼光盯著他,讓他渾身不自在。
“將軍若是舍得,便親自下令查封《京城日報》。”
為今之計,遏制流言最好的辦法,就是湯誠親自出面,用行動予以回擊。
湯誠當然舍不得。
他已嘗過輿論戰帶來的益處,又怎會毀掉自己費心打造出來的喉舌?
他問:“就沒有其它辦法了?”
軍師道:“只有這樣,百姓對您的猜忌才會消除。而今報紙越是贊揚您,百姓便越是反感,是以,報紙已經成為你的拖累,而非增益。”
湯誠明白這個到底,沉默半晌后,長嘆一聲:“也只能這樣了。”
為了保全自己名聲,他當著老百姓的面,親自帶人查封印制《京城日報》的書坊。
畫虎不成反類犬,《京城日報》注定只能曇花一現。
東安王歸慶之期定在十二月十五。
出發前一日,應樓秉之召,樓喻入宮前往御書房。
“阿喻,”樓秉掩嘴輕咳一聲,面色蒼白道,“我寫了一封信,你回到慶州后,能否替我轉交給老師?”
樓喻道:“陛下所令,臣自然遵從。不過,陛下還是想請范公回京輔佐朝政?”
樓秉聞言哂笑:“我倒是想,可老師想必已經對我失望至極,我知道,老師不會答應的。”
他頓了頓,神色落寞道:“是我辜負了他的期望。”
新朝建立,老師卻一直沒有音信傳來,樓秉便已了然。
樓喻看著他,不由心生惋惜。
若在盛世,樓秉或許會成為無功無過的守成之君。
可他生在亂世,只能成為權力傾軋的棋子。
他失去了至親,而今只是一個孤家寡人,在深寂的皇宮里,連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都沒有。
“陛下,臣見您近日總生咳疾,可曾讓太醫看過?”樓喻目露關切道。
樓秉搖首道:“無礙,不過是天氣寒冷,受了些涼罷了。”
“陛下保重龍體。”
樓秉聽出他話里的真誠,心中不由一酸,眼眶微熱。
他情不自禁說出心里話:“阿喻,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?”
“陛下遠赴西北請援,又號令天下勤王,而今社稷穩固、政治清明,何來無用之說?”
樓秉不禁笑了。
他搖首嘆道:“阿喻不必安慰我,咱們樓氏江山日后能否穩固,還得指望你。”
樓喻眉心微動,面色不改:“陛下此話何意?”
“陛下,貴妃娘娘求見。”殿外內侍忽然稟報。
貴妃娘娘就是曾經的湯側妃。
叛軍入城后,東宮淪陷。
樓秉自知無力挽回,得湯側妃勸告,便隨她前往西北求援。
他留下父皇兄弟,留下嬌妻幼子,留下師長幕僚,懦弱地逃了。
父皇兄弟已死,太子妃自戕,親子被殺,若非東宮只有太子妃和湯側妃,或許會有更多無辜人受到傷害。
樓秉怎麼可能不心痛、不自責?
尤其在發現湯誠狼子野心之后,他更加郁結于心。
新朝建立后,因湯氏有功,他便封她為貴妃。
樓秉掩住眸中厲色,溫聲道:“讓貴妃進來。”
樓喻適時起身:“臣告退。”
御書房的門開了。
樓喻與湯氏打了個照面。
湯氏容顏嬌美,面帶笑容,手中拎著食盒。
碰上樓喻,落落大方地見禮。
樓喻回了一禮。
朱紅色的門在背后關上。
樓喻隱約聽到里頭傳來女子的撒嬌聲,夾雜著樓秉的幾聲咳嗽。
樓喻垂眸沉思,片刻后,抬步往宮外走去。
御書房內,湯貴妃素手纖纖,從食盒中端出一碗湯。
“陛下,這可是臣妾親手煲的湯,您快嘗嘗。”
湯味香濃,色澤淺淡,恰合樓秉口味。
樓秉淡淡道:“晨時吃得多,朕現在喝不下。”
“陛下,湯冷了可就不好喝了,臣妾親手做的呢,您要是喝不下,就嘗一小口好不好?”
湯貴妃伏在他肩上,嬌俏著哄道。
樓秉只覺得心頭發冷。
曾經的他有多喜愛湯氏的嬌媚,而今的他就有多厭惡湯氏的居心叵測。
“陛下,這可是補湯,對身體好著呢。”湯貴妃繼續勸著。
樓秉心中郁氣更濃,喉嚨處涌出強烈的癢意,他咳得撕心裂肺。
回到行館,樓喻吩咐暗部秘密探查樓秉的咳疾。
十二月十五,東安王返慶。
車駕從行館至城門,一路皆有百姓相送。
東安王雖在京城時日不多,但他入京后的所作所為,百姓全都記在心里。
他們站在街市兩側,默默行注目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