樓秉的身體每況愈下,在沒有子嗣的情況下,一旦樓秉去世,只能從宗室中找繼任者。
這個繼位者,非樓喻莫屬。
在這種局勢下,對湯誠來說,樓秉有子嗣比沒有子嗣更加有利。
湯誠厲目道:“我會讓太醫們盡力為樓秉診治,盡可能保住他的命,最好能讓宮妃誕下龍嗣。”
在他的安排下,樓秉必須每夜臨幸宮妃。
軍師嘆道:“圣上身體本就不好,若是繼續這樣下去,將更傷元氣。”
湯誠冷冷道:“趁著他還能行,多嘗試幾次總歸不是壞事。”
“將軍,物極必反,還請慎重。”軍師再次勸道。
湯誠不耐煩地揮揮手:“我心中有數。”
他的野心日益膨脹,愈加剛愎自用,一意孤行。
軍師見狀,只好不再相勸。
樓秉的起居,樓喻同樣在關注。
聽聞樓秉每夜都臨幸宮妃時,他忍不住問:“他能撐得住嗎?”
馮三墨低著頭,如實稟告:“太醫一直給他用藥彌補元氣。”
樓喻:“……”
現實版的種馬?
他知道樓秉不是這般縱欲之人,也絕非不顧惜自己身體的人,樓秉這麼做,除了因為湯誠的強迫,別無他因。
那麼,湯誠為什麼要急于樓秉誕下龍嗣呢?
除非他知道樓秉身體不好,擔心他早早薨逝,于他不利。
樓秉如果在無子的情況死去,只能從樓氏宗族里挑選。
樓喻自信那個繼位者一定是自己。
這當然是湯誠不愿看到的局面。
只要樓秉有后,湯誠便可輔朝攝政。
小孩子比成年人更好控制。
樓秉在的時候,湯誠當然無法對樓家人趕盡殺絕,一旦樓秉不在,湯誠便可伺機清除藩王。
樓喻沉思片刻,信手寫下一篇文章,讓人交給《慶州旬報》的管事。
看《慶州旬報》,已經成為大盛老百姓的日常消遣。
新一期報紙上,美文賞析不再是名士大作,而是樓喻寫的文章。
雖不是名士所著,看報的人卻不不覺得失望。
這可是東安王的大作!
天下誰人不識東安王?
文章算不得璧坐璣馳,卻言辭懇切,讀罷令人動容。
東安王勤王救國,嘉熙帝大肆封賞,二人君臣相得,兄弟情深,天下皆知。
樓喻在文章中深切表達了自己對樓秉的思念之情,并著重強調了對嘉熙帝身體的關懷。
其中有一段大意是:我猶記得,前年宴會上,皇兄器宇軒昂、神采飛揚,希望皇兄能一直這般福壽康寧。我不在京城時,還請輔國大將軍多多照顧陛下。
報紙傳至京城時,樓秉正喝著補藥。
湯貴妃倚在他身側,笑容嬌美道:“陛下,您已經好久沒有去臣妾宮中坐坐了。”
樓秉將藥碗擱在案上,垂眸道:“大將軍為朕選了那麼多美人,朕怎能辜負他的美意?”
“陛下,可是臣妾想您了嘛。”
樓秉抬眸,眸色溫潤,卻又隱隱透著幾分涼意。
“若非愛妃一直不能為朕誕下子嗣,大將軍也不會這般著急。”
湯貴妃神色微變,不敢與樓秉對視。
她換了個話題:“陛下,御花園的花開了,您今日可有工夫陪臣妾去賞花?”
如今朝政多由湯誠把持,樓秉成日閑得很,當然有時間賞花。
他雖不愿陪湯貴妃,但他知曉自己的身體,以后恐怕沒有多少機會賞花了。
遂同意了。
園中的花果然盛放爛漫,不像他,身體已漸漸腐朽。
到了晚上,他習慣性聽從安排翻牌子。
卻被告知今夜不用。
樓秉驚愣之后,心中陡生欣喜。
難道湯誠改變想法了?
他問左右:“近日可有新鮮事發生?”
《慶州旬報》的熱度自然也波及宮中。
內侍便道:“回陛下,新一期《慶州旬報》出了。”
“哦?快拿來給朕瞧瞧!”
內侍遞上報紙。
看到樓喻寫的那篇文章時,樓秉心尖驀然酸澀。
他住在這深宮中,只覺得荊榛滿目、鎩羽暴鱗。
日暮窮途,他宛若蹣跚老人,一步一步走進深淵。
鳥伏獸窮,身不由己。
這天下,還有誰是真正關心他?
可他卻從這篇文章中看出樓喻誠摯的關切之意。
樓喻通過報紙警告湯誠。
若非如此,湯誠不會撤去今晚的任務。
從他逃離京城那一刻起,他就已經一無所有了。
而現在,他不能再丟了樓氏江山。
樓秉一直在硬撐著,這些時日下來,他覺得自己已經快要撐不下去了。
樓喻的文章卻仿佛一股力量灌入他的五臟六腑、四肢八脈,令他陡生一股豪氣。
他不是一個人在戰斗。
他相信樓喻。
湯府,湯誠氣得撕了報紙。
“這樓喻都回了慶州,怎麼還陰魂不散!”
軍師嘆息道:“將軍,東安王寫這篇文章就是在提醒您,若圣上身體抱恙,便是您看顧不周。”
他之前就提醒過湯誠,只是湯誠不愿聽取。
在這一期報紙發行之前,即便樓秉當真英年早逝,或許天下人只會覺得樓秉本來身體就差。
但樓喻這篇文章,一開始就點出樓秉身強力壯,后面又讓湯誠照顧樓秉,若是樓秉身體突然抱恙,天下人會怎麼想?
就算沒有證據證明是湯誠所害,但湯誠依舊會沾上污點。
湯誠這般愛惜名聲,怎麼可能不在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