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說的話,樓喻只信一半。
畢竟從小混跡在魚龍混雜之地,怎麼可能是個單純的人?
但不管鳶尾說的話是真是假,樓喻都不在乎。
他只是需要鳶尾做點事而已。
遂笑著道:“起來說話吧。我叫你來,是想要讓你替我辦件事,若是辦好了,自然會有賞賜。”
鳶尾立刻表態:“王爺盡管吩咐。”
樓喻說:“你說你會譜曲填詞,除了方才唱的那些靡靡之音,可會譜寫鏗鏘頓挫的曲子?”
“鏗鏘頓挫?”鳶尾心思玲瓏,問道,“王爺是說豪邁激昂的英雄曲目?”
樓喻就喜歡跟聰明人說話。
他打算讓人譜寫一首軍歌,在各州傳唱,讓各州將士們都能學會。
如此更能激發將士的歸屬感和集體榮譽感。
除軍歌外,還有校歌。
樓喻頷首:“我想為咱們八州將士譜寫一首激揚頌歌,以及為慶榮學院的莘莘學子創一曲學院之歌。”
兩首歌都要積極向上,都要傳播正能量,而非伎館里的燕語鶯啼。
鳶尾從小住在京城,見多識廣,自然不怵。
“請王爺放心,奴定不負重托!”
“好。”
兩人便就著歌詞開始討論起來。
鳶尾出身伎館,說話的本事自然不虛,聲音軟,語言活潑風趣,常常將樓喻逗笑。
霍延進院時,伎館的優伶們還候在院中,一個個艷羨地看向屋內。
他們也想跟東安王說話呀!
乍見一身戎裝的霍延,紛紛退后幾步,自發讓開一條道。
馮二筆恰好看向屋外,見到霍延,便提醒樓喻:“霍統領來了。”
鳶尾被打斷說話,遂抬首望向屋外。
青年玄衣朱帶,英姿勃發。
霍延目不斜視,徑直入內行禮。
“這些虛禮就免了,”樓喻眉眼帶笑道,“今日怎麼有空來了?”
霍延一本正經:“有軍務要稟報王爺。”
兩人一直忙于公務,已經有好一段日子沒見了。
樓喻才不信他真的有重要軍務,無非是聽到消息,有些吃味了。
他便笑著交待鳶尾:“你先回去按我的要求做,要盡快。”
鳶尾恭敬行禮:“是。奴告退。”
他離開屋子前,目光不經意從樓喻和霍延臉上掠過。
心下了然。
馮二筆倒也識趣,借口退離屋子,將空間留給二人。
樓喻靠在榻上,懶洋洋問:“說吧,有什麼緊急軍務,勞霍將軍特地跑一趟?”
霍延上前一步:“好看嗎?”
他心急火燎跑來,唇瓣略有干裂,嗓子也有些沙啞。
樓喻到底心疼,起身親手替他倒了一盞茶,遞過去。
“你是指歌舞,還是美人?”
霍延接過茶盞,順勢擒住樓喻即將逃離的手。
“美人?”青年眼眸深幽。
樓喻點點頭,“這個美人可是老熟人,你也見過的。”
霍延仰首飲下溫茶,將茶盞置于案上,倏然抱起樓喻,重新放回軟榻。
“不記得了。”
樓喻拽他衣襟,眸色生光。
“幾年前入京賀壽,他還為我按過矯,叫鳶尾,確實是個美人,你可想起來了?”
霍延下意識皺眉:“他不是惠宗耳目嗎?怎會來慶州?”
思維一下子就拐了個彎。
曖昧的氛圍瞬間消散。
樓喻不由失笑,將自己讓鳶尾譜寫軍歌的事情說給他聽。
“你覺得怎麼樣?”
霍延盯著他,“好。”
“好什麼?”
“什麼都好。”
樓喻:“……”
傻子。
“天色不早了,你什麼時候回去?”
霍延道:“我還有軍務尚未匯報。”
樓喻便笑:“那你現在就說,說完就走。”
“只能晚上說。”
“行,那就晚上說。”
離過年已經過去數月,今日終于得閑,怎麼也不能浪費了。
春夜月華,羅簟成雙。寒衾乍暖,玉枕流光。
馮二筆守在院外,忽聞一聲抑制不住的嗚咽。
臉上頓時發燙。
他不由想起之前偷偷看過的非正經話本,腦子里閃過某些詞語。
什麼撥簫弄玉,什麼泣露凝霜,哎呀,真是羞死人了!
紅燭淚灑,香爐斂芳。
樓喻沉沉睡去,腦子里的煩惱全都煙消云散。
他已累極。
翌日上午,總衙內,范玉笙拿著報告來找樓喻,卻被告知樓喻不在,不由納悶返回辦公室。
“楊先生,前日王爺是否說只休一天假?昨日已然歇了一天,怎麼今日還沒來?”
楊廣懷正伏案寫字,聞言悠悠笑道:“多歇幾日也挺好的嘛。”
“確實挺好的,就是有些不習慣。”范玉笙失笑。
楊廣懷看他一眼,意味深長道:“勞逸結合,方為正道。”
范玉笙深以為然。
王爺這些年確實太辛苦了。
而今八州發展已步入正軌,王爺暫時歇上一歇,倒也不是壞事。
樓喻可不是故意犯懶。
他是真的睡過頭了。
昨晚鬧得太晚,又是頭一回,沒個分寸,實在有些吃不消。
他睜眼的時候,已經是中午了。
馮二筆正要伺候他洗漱,卻被霍延搶了去。
他狠狠瞪了霍延一眼。
他已非昔日懵懂小白,從霍延一大清早的神氣活現,便看出些許端倪。
一想到殿下昨夜吃虧受累,他怎麼可能會對霍延有好臉色?
霍延春光滿面,被瞪了也毫不在意,端著盆愉悅地踏入屋內。
樓喻靠在床上,嗓音微啞:“水。”
立刻有茶盞遞過來,里頭盛著溫水。
樓喻正要抬手,卻被霍延按下。
“我來。”
樓喻只好就著他的手,喝下一盞水。
他下床彎腰拾鞋。
一雙手又提前拿起鞋子,虔誠地替他穿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