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有禁軍把守,內有內廷控制權,恐怕一旦貴妃誕下皇子,樓秉就會“意外”駕崩,湯誠可趁勢輔朝攝政。
以湯誠的野心,就算貴妃生的是公主,也會變成皇子。
反正湯誠只需要一個傀儡,這個傀儡到底是不是真的皇子,他并不在乎。
樓喻已經預感到,真正的戰斗離他不遠了。
他必須提早做些準備。
霍延凝眉道:“軍中訓練大體一致,若是內部演習,恐效用不大。”
自己人打自己人,誰還不知道誰?
樓喻道:“是聯合軍事演習。”
霍延瞬間會意,“邊軍作戰經驗豐富,的確可以一試。”
“嗯,我已派人通知程達和溫岐,正好陽烏山地形復雜,咱們可以在陽烏山地帶展開一次戰役演習。”
樓喻言罷,又交待樊克:“屆時,你必須根據‘前線軍情’,統籌規劃軍用物資的調配。”
“是!”
見外頭天色已黑,樓喻便結束會議,帶著霍延回家。
兩人溫存片刻后,樓喻躺在榻上,徐徐吐氣平息,低啞道:“從湯氏懷孕的日期來算,她很有可能在五月前后臨盆,屆時湯誠必有動靜。”
眼下剛過完年,尚有五個月左右的時間。
朝堂內外都在等。
霍延擁緊他,撫上他微蹙的眉心,安慰道:“他不過占據地利,阿喻無需太過憂心。”
“自我回慶州后,湯誠這一年來排除異己,將京城周圍州府的官員大多換成自己人。而今我不過占據東部八州,若要攻入京城,恐怕……”
霍延道:“他若發難,便是朝廷的反賊,天下的罪人。他若成為皇帝,必定暴虐恣睢,致滄海橫流,社稷盡毀。”
湯誠有野心沒有錯,但如果他的治國之能無法支撐他的野心,那就是他的罪過。
和樓喻相比,他不過是個權欲熏心的亂臣賊子。
唯有樓喻成為天下之主,方能鼓腹擊壤、物阜民安。
樓喻嘆息一聲:“大盛剛剛恢復平穩,卻又將再起兵戈。”
霍延無奈,他不愿見樓喻繼續胡思亂想,索性欺身而上,用行動讓他再也無暇思慮。
嘉熙二年,春耕伊始。
依祖制,每一年的春天,皇帝都要進行“扶犁親耕”,文武百官也必須隨同一起,以表對農業的重視。
樓秉即便身體不適,也不得不參與春耕。
帝駕從廣德殿出發,數百禁衛軍護駕左右,其后百官跟隨,一同出了京城,前往城外耕地。
皇帝親耕時,會有眾多百姓圍觀。
早春寒風料峭,樓秉咳了幾聲,在內侍的攙扶下,踏下御輦。
百姓和官員皆跪伏于地,高呼萬歲。
樓秉眺目遠望。
天穹高闊,大地無垠,春耕的熱鬧場景映入眼簾。
山河無恙,何其難得!
他溫聲道:“都起來吧。”
眾人依言而起,低首不敢多看。
湯誠站在他身旁,笑著提醒道:“陛下,請掌犁。”
犁就擺在不遠處的地里。
說是皇帝親耕,其實就是做做樣子。
皇帝只需要扶著犁拉幾步就算是親自參與耕種了。之后他便可入觀耕臺,欣賞百官耕作的場景。
在內侍的攙扶下,樓秉一步一步走向耕犁。
一股寒風襲來,寒意鉆入樓秉衣襟,體內寒氣陡生,他微微發抖,嗓子涌上癢意,卻硬生生忍住咳意。
樓秉伸手扶上耕犁。
內侍想要幫忙,被他拒絕了。
當著百姓的面,當著文武百官的面,他并不想展露弱勢。
樓秉發了狠地用力,耕犁動了一下。
周圍頓時掌聲如雷,禮官高聲吟誦吉語。
樓秉垂眸,看著蒼白無力的雙手,唇邊不由泛起冷笑。
他曾也隨父皇參與過春耕,那時的他雙臂有力,哪里像現在,竟孱弱至此。
湯誠啊湯誠,你未免欺人太甚!
內侍見皇帝面如金紙,手臂微顫,便知他已力竭,遂打算上前協助。
就在這時,忽然一支利箭急速穿來,箭尖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,直逼樓秉胸口!
內侍眼疾手快,一把推開樓秉,箭尖直直扎在他的肩膀上,洇出一片血花。
人群寂靜了一瞬,突然如沸騰的水尖叫起來。
“有刺客!有刺客!有刺客!”
“護駕!護駕!護駕!”
湯誠悚然一驚,連忙推開身邊的人,奔向樓秉。
皇帝可不能這時候死!
他一邊跑一邊吼:“保護皇上!保護皇上!”
禁衛軍聽從指令,迅速將樓秉圍得密不透風。
湯誠沖到樓秉身邊,見樓秉安然無恙,不由心頭一松。
“陛下,臣……”
樓秉驟然起身,怒紅雙目,當著百姓和群臣的面,厲聲道:“禁衛軍是怎麼辦事的!春耕為何會出現刺客?湯誠,禁衛軍是由你管控的,你該當何罪?!”
眾目睽睽下,皇帝遇刺是事實,不管皇帝有沒有受傷,禁衛軍都難辭其咎。
湯誠立刻跪地道:“是臣疏忽,讓陛下受驚了。不過城外危險,還請陛下即刻回宮,臣必會抓到刺客向陛下請罪!”
樓秉卻道:“禁衛軍統領是誰?”
一人站出來,跪在皇帝面前:“微臣疏忽,請陛下責罰!”
樓秉瞇眼看著他,冷聲道:“這點小事都辦不好,這個禁衛軍統領你別當了。朕要罷免你統領一職,你可服?”
眾人:“……”
大家都知道禁衛軍統領是大將軍的人,皇帝搞這一出,是在借機發難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