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頭的官員一身正氣,巋然不懼。
樓秉說:“依愛卿所言,該派誰去南方平亂?”
“陛下,如今京城內外因道長解夢一事議論紛紛,于大將軍名聲有損。大將軍英勇善戰,又是國之棟梁,若是能去平亂,豈非兩全其美?”
“殺雞焉用牛刀!”湯黨官員出列反駁,“大將軍什麼身份,區區幾個南方部族,也值得大將軍親自前去?”
保皇派官員說:“國事無大小,北方邊境重要,南方就不重要了?更何況,大將軍本職便是保我大盛河山,如何不能平亂?如此兩全其美之事,有什麼拒絕的必要?”
湯黨質問:“難道朝中無人了嗎?”
“此舉更多是為大將軍洗脫坑害皇嗣的罪名!”
“坑害皇嗣?我看你是誹謗造謠,竟敢污蔑大將軍!”
“不管青鶴道長所言是真是假,如今京城內外安定,并無滋擾,緣何大將軍非要死守京城,不愿離去呢?如果道長所言不虛,大將軍若不離京,于我大盛江山社稷無利,大將軍若是離京,完全是皆大歡喜!不知你等何故如此推辭!”
“你……”
“別吵了。”樓秉蒼白著面色道,“先帝昨夜又托夢于朕,朕一夜未曾安眠,頭疼得很。”
爭吵的官員立刻閉嘴不言。
樓秉便看向湯誠,溫和問:“湯愛卿可愿前往南方平亂?”
湯誠道:“陛下,臣常年駐守西北,在南方作戰的經驗非常少,恐怕不適應南方的氣候和地形。臣以為,越王更加合適。”
樓秉早知他會這麼說,遂道:“湯愛卿不信道長之言,不愿離開京城,朕不怪你。只是朕膝下無子,貴妃難得有孕,朕這心里七上八下的,成日擔心得不得了。”
他說到這里,忽然停了下來。
眾人都等著他后頭的話,包括湯誠在內。
湯誠心中暗嗤,老子管你說什麼,日后老子坐上龍椅,天下人還不都得聽老子的?
那些人現在叫得歡,還不是因為他尚且不夠有權勢。
樓秉卻道:“朕想親自去紫云觀,請青鶴道長為皇嗣做法祈福。”
眾人:“……”
就這?
湯誠說:“陛下何必親自入觀?不妨直接召青鶴道長再次入宮。”
“此事與解夢不同。”樓秉嘆息著說道,“朕需要親自去,以表虔誠。”
湯誠:“……臣屆時定派兵護陛下周全。”
“不必,朕不愿驚擾百姓。”
“可春耕遇刺一事尚在眼前,陛下萬不可以身涉險!”
樓秉想了想,便道:“湯愛卿可領兵便裝出行,避免驚擾百姓。”
“遵旨。”
三月廿五,風和日麗。
樓秉在湯誠等人的護衛下,親自前往紫云觀祈福。
雖然是輕裝簡行,但帝駕的規格,京城老百姓還是相當清楚的。
“陛下去紫云觀了?”
“我也看到了!”
“是不是因為皇嗣不好啦?”
“唉,這湯誠不聽觀主之言,要是皇嗣真的出了事,那可真是大罪過!”
“肯定是出問題了!要不然陛下親自去觀里干什麼?”
“天殺的呦!我看這湯誠就是不容皇嗣,他想造反!”
“可不是!我小叔子在禁衛軍里當差,聽說南邊生亂,陛下想派湯誠去平亂,這樣不是正好嘛,可湯誠死活不干,就賴在京城!”
“我看他就是想克死皇嗣!”
京城再掀流言蜚語。
不過這樣的流言蜚語對湯誠來說不痛不癢。
他跟著樓秉來到紫云觀。
樓秉交待切莫驚擾百姓,是以觀中尚有不少百姓來往。
紫云觀不愧是天下第一大觀。
道觀宏偉,仙霧繚繞。
青鶴道長親自來觀外迎接樓秉,引得百姓慕名前來圍觀。
“叨擾道長清修,朕心有愧。”樓秉嘆道。
比起上次的平靜無波,這次的青鶴道長神情稍顯悲憫。
他道:“陛下今日來此,是為皇嗣一事罷?”
即便湯誠已清場,但道觀人多眼雜,消息到底傳了出去。
陛下真的是因為皇嗣前來道觀祈福!
都怪湯誠!
樓秉肅容道:“朕憂心骨肉,還請道長為朕與未出世的孩兒作法,朕愿代為受過!”
周圍護衛全都驚呆了。
湯誠一下子握緊拳頭,目中涌現無盡寒意。
樓秉知道自己時日無多,所以才故意這麼說的嗎?
什麼代為受過?都是狗屁!
消息再次傳出去,舉城嘩然。
所有人心中只剩一個想法——
陛下竟被欺辱至此!
好你個湯誠,讓你退離京城你不干,而今皇嗣有誤,陛下心疼骨肉,竟不得不親自入觀作法,試圖代子受過。
這簡直就是亂臣賊子!
湯誠入套了。
在他之前的計劃里,樓秉會悄無聲息死在宮里,只要隨便安個死因便可。
可是現在這麼一鬧,只要樓秉一死,湯誠就會成為眾矢之的。
因為天下百姓不知樓秉已是強弩之末。
樓秉一旦“暴斃”,他們會將責任悉數推到他的身上。
因為他數次不愿離京,樓秉才會為保皇嗣,不惜自己的性命。
他將成為天下的罪人!
好狠毒的招!
湯誠目眥欲裂,但他已無路可走。
他若是現在離京,他之前做的一切努力就全都白費了。
一旦他失去籌碼,等待他的將是萬劫不復。
他已經沒有退路了。
湯誠承受著這些罵名,依舊堅挺地立在朝堂上。
四月初二,朝會上,嘉熙帝突然吐血暈倒,朝堂一片混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