副將均深以為然。
昆州城內糧草充盈,守個一兩年不成問題。
而慶軍只要攻城,必有傷亡。
他們要做的是不斷消耗和拖延慶軍。
蔡仁覺得這實在不是一件難辦的事兒。
五月初六,樓喻親率六萬大軍,緩緩逼近昆州城門。
六萬大軍齊步進發,旌旗蔽日,甲胄森然,鼓角齊鳴,氣吞山河,令人望而生畏。
仿佛黑色的巨浪奔涌而來,以摧枯拉朽之勢,即將沖毀脆弱不堪的城墻。
守城的將士不全是西北軍出身,有不少都是從其它地方州府調來的,何曾見過這般恐怖的陣仗?
“咚——”
慶軍距城十里。
“咚——”
慶軍距城五里。
“咚——”
慶軍距城不過三里。
浩浩蕩蕩的隊伍逐漸逼近城墻,一些見識少的將士,無不栗栗危懼、怛然失色。
手抖得連弓箭都拿不穩了。
六萬大軍帶來的壓迫感,只有身臨其境,才能深切體會到。
令人顫栗。
遮天蔽日的旌旗終于停下了。
大軍距城五百步,遠遠超過昆軍的射程范圍。
蔡仁皺眉:“這是要干什麼?”
誰攻城離得這麼遠?
慶軍中,樓喻身著鎧甲,騎在馬背上,與霍延并肩而立。
他拿著望遠鏡,清晰看到昆州城樓的情形。
城樓上弓箭手早已就位,一旦慶軍進入射程,定會吃一波漫天箭雨!
還有不少兵卒正運送滾木、滾油之類的守城器具。
樓喻平靜道:“按計劃行事。”
霍延立刻吩咐左右:“床弩準備!”
傳令官迅速揮舞旗幟,用旗語傳達軍令。
床弩是個大家伙,需百人絞索張弦,同時也需要不少人推動。
當巨大的床弩被推到慶軍陣前時,城樓上的昆軍紛紛瞪大了眼睛。
“老天啊,那是什麼?”
“投石機?不太像啊。”
“將軍,這、這、這到底是什麼!”
副將驚恐地問著蔡仁。
五百步外,那些大家伙整齊排開,上百士卒嫻熟地將粗若兒臂的箭矢放入射槽里。
蔡仁心頭陡然升起不安。
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攻城武器。
慶軍尚在五百步外,蔡仁根本無法阻止他們的行動。
是啊,五百步呢,那些大家伙真能射過來嗎?
經過軍器監的研究,目前慶州床弩的射程可達八百步遠。
當然,射程八百步是最高紀錄,如果真要距城八百步,箭矢在抵達城樓時,恐怕就會失去力道和沖勁。
五百步,正正好。
巨型床弩裝備完畢,只待一聲令下,直擊昆州城樓!
塔樓上,傳令官揮舞著鮮艷的三角旗,準確傳達軍令——
開射!
“咚——咚——咚——”
“吼——吼——吼——”
戰鼓雷鳴,千人呼喝,巨弩張弦。
鋼鐵鑄造的箭尖,在陽光照耀下,反射著冰冷刺目的光芒。
軍旗飄揚,箭矢齊發!
粗壯的箭支裹挾著百人巨力,貫徹長空,風馳電掣般急至城樓。
“嘭——”
一支箭射穿堅固的城墻,筆挺地插在硬實的墻壁上,城墻震顫無比,砂土飛揚。
“啊——”
又一支箭直接射穿守城士卒,并威勢不減,帶著士卒的尸體沖向城內!
城中又是一片驚叫。
如此強勁,如此令人毛骨悚然。
無數箭矢隨后而來,嘭嘭嘭地釘入城墻。
而蔡仁,他只能帶著守城將士,眼睜睜地看著城墻被射穿的可怖場景。
“將軍這可怎麼辦啊!”
“將軍,這樣下去不行!”
“將軍,不如咱們直接開門出去打一場吧!”
蔡仁死死扣著劍柄,沙啞著嗓音道:“這樣的武器,他們總有用盡的時候!”
床弩的準頭不是太高,它的主要作用不是殺人,而是遠程威懾,以及為攻城做準備。
樓喻繼續用望遠鏡觀望,見城墻上箭矢林立,便下令道:“換箭,點火。”
明黃色的“安”字大旗屹立軍中,隨風狂舞。
傲然且肆意。
看到塔樓的旗語,床弩手立刻更換箭支。
比起之前的箭支,新箭直徑縮小一半,但箭頭包裹了燃燒物。
昆軍見箭矢停下,心下方定,卻見巨型床弩又開始運作起來。
金鼓重起,箭雨再現。
床弩手點燃箭尖,剎那間,萬箭齊發,如密云遮日,飆舉電至。
箭雨鋪天蓋地,一部分射向城樓上的守兵,一部分射向城門和城外的拒馬。
城門與拒馬皆為木頭所制,厚實粗重。
一支箭雖不起作用,但無數火箭落上,便漸漸燃起熊熊烈焰。
“將軍!這可怎麼辦!”副將急得都快哭了。
他們還從未如此憋屈地守過城!
自己什麼都還沒干,敵人就已經快把城門給燒毀了!
蔡仁能有什麼辦法?
眼見士氣低落,他立刻大喊:“弓箭手準備!等慶軍沖擊城門,定要將他們留在城下!”
他以為慶軍火燒城門和拒馬,是為了待會兒沖擊城門。
沖擊城門勢必要快,慶軍定會派出騎兵。
然城門外埋有鐵蒺藜,屆時戰馬受損,城樓上又有弓箭壓制,他們不一定能成功。
就算能成功沖到城門,可城門后被泥沙袋牢牢堵住,慶軍一時間根本沒法進城。
只要他們受阻,他就有信心讓他們有來無回!
手下將士明白了他的意圖,紛紛打起精神,等待慶軍的沖擊。
火將拒馬和城門燒毀大半,輕易就能破開防御。
時機看上去已經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