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薛愛卿有何見解?但說無妨。”
薛齊義正辭嚴道:“臣一直以為,身為朝廷官員,就應該兢兢業業、枵腹從公,而非成日耽于享樂、沉迷酒色!廢除此制,于社稷百利而無一害!”
這話一出,一下子得罪了不少人。
有人反駁:“難道薛尚書從不消遣?”
薛齊驕傲回道:“從不。”
那人:“……”
薛齊忽又變了面色,沉嘆一聲:“諸位,你們家中也皆有親眷啊!”
常在河邊走,哪有不濕鞋?
沒人能保證自己可以順遂一生。
或許哪一天,自己的妻女也會受到非人的折磨。
原本跳腳的官員都不吭聲了。
他們也不是真的要反對,反正官妓沒了,還有其它尋歡作樂的場所嘛。
樓喻開口道:“既然諸位大多不同意,那朕為了你們著想,便增設一條,日后若有官員獲罪,犯官及其所有親眷,依罪刑輕重,皆可入教坊司供人玩樂,如何?”
眾臣忍不住偷覷身旁的同僚,差點吐出來。
誰他娘的想要老頭子啊!
楊廣懷和范玉笙同時出列,表示同意廢除官妓制度。
其余官員便也跟著附和。
說到底,廢除官妓制度,并沒有真正波及他們的利益。
他們沒必要跟皇帝死磕到底。
廢除官妓制度一事,經御筆詔書,迅速由中央傳至地方。
《京城旬報》也刊載了此事。
其余州府尚未察覺到什麼,慶州官員和百姓倒是猜出幾分皇帝的意圖。
邵秋蘭捧著報紙笑道:“這大盛國的女子,將來都會感謝圣上的。”
想要真正全面提高女子地位,實在太難太難了。
但,九層之臺,起于累土。
陛下從這些細枝末節,一點一點為女子爭取選擇命運的機會,就是為了潛移默化地影響老百姓的思想。
從男女同考,到廢除官妓,都是在為女子爭取權益。
邵秋蘭由衷感激和嘆服。
“雖為善舉,”范文載搖首道,“可結果不一定是好事。”
邵秋蘭問:“怎麼說?”
“說是男女同考,然真正愿意去參加考試的女子又能有幾人?真正支持女眷去報考的家庭又有幾戶?到時候,結果恐怕并不如意。”
邵秋蘭卻道:“可以按照錄取比例進行比較,人多人少倒是在其次。”
“可女子居于內宅,眼界見識大多都不及男子。”
邵秋蘭溫婉笑道:“什麼事都不能一蹴而就,陛下難道就沒有想過這些?他肯定想過。他替咱們女子開了個頭,剩下的路應該由咱們自己走。”
“還有,取消官妓制度后,那些非犯官女眷又該如何安置?她們此前從業特殊,沒有營生,除了再入風月之所,還能如何?”范文載嘆息道。
邵秋蘭放下報紙:“你就別潑涼水了,陛下肯定能想得周到。說說學院的事兒吧。咱們有不少女夫子都打算去報考衙門,該招一些新的女教習了。”
“這倒是。”
慶州的風氣遠比其他州府開放,所以報考衙門的女子尤其多。
且近些年學院招生率越來越高,他們的夫子隊伍亟待擴增。
夫妻二人事情多著呢。
如邵秋蘭所想,樓喻當然不是一拍腦袋拋出的政策。
廢除官妓制度后,朝廷緊跟著出臺了《關于處置被遣散教坊司從業人員的相關辦法》這一條例。
教坊司中的從業人員分為兩種。
一種是從小培養的,與犯官無關。這些女子被遣散后,官府會予其適當的遣散費,不管是繼續從業還是尋其它營生,官府都予其自由。
另一種是中途充作官妓的犯官女眷。她們本身是被連坐獲罪的,那就按照罪名重新量刑。
坐牢或服勞役都可以。
或許連坐對她們來說依舊不公平,但想要做到真正的公平,是不可能的。
七月初八,烈士公墓和紀念碑竣工。
樓喻將祭奠英靈的儀式定在七月十五。
建公墓和紀念碑的事,京城老百姓基本都聽說了。
有的人還偷偷跑去附近看過。
他們猶記得,湯賊作亂時,烈士們的鮮血染上了宮墻,比天邊的殘陽還要赤紅。
七月十五,帝駕出行,禁衛軍開道并護駕,旌旗招展,華蓋翩翩。
其后三品及以上文武百官,呈縱列分布左右,隨駕而行。
再往后是一群身著素衣的庶民,其中竟有七八成是女子。
等帝駕行過,百姓聚攏在一起。
“好可惜,圣上坐在御車里,沒能看到圣顏。”
“聽說陛下生得可好看了!”
“御駕旁騎馬的那人是誰啊?生得也好!”
“這你都不認識?定國公啊!”
“真年輕!不知有沒有婚配。”
“沒有,不僅沒有妻室,據說連妾室都沒有呢!”
“嘶,這麼好的條件,怎麼還沒成親?”
“誰知道呢。”
“隊伍后頭那些人是干什麼的?”
“我知道!他們是犧牲戰士的親眷!要和圣上一同去公墓參加祭奠。”
“聽說朝廷還請了紫云觀的道士超度英靈,陛下真的是仁德厚世。”
不多時,帝駕至京郊公墓。
紫云觀的道士們皆已恭候多時。
令人震驚的是,青鶴觀主竟也來參加儀式!
這位觀主上次出山還是因為嘉熙帝被先帝托夢一事。
未料此次居然親自前來超度英靈。
京城的老百姓大多信奉紫云觀,烈屬們見狀,紛紛激動得落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