榮石不是傻子,他仔細一想,便知其中必然有鬼。
雖然決定拿人頭祭天的是羿戈,但提出祭天的是巫塔族族長,如果他們只是想要梁知府的人頭,那麼那個巫塔族族人為什麼非要殺害公主呢?
巫塔族素來神秘陰森,絕對有什麼事瞞著他們!
榮石搖搖頭,“我真的不知道巫塔族的事情,他們跟我們往來不是很多,除非咱們族人打擺子去求他們的巫醫治病。”
“打擺子?”樓菱驚訝,“你的意思是,巫塔族的巫醫能治好打擺子?!”
榮石點點頭又搖搖頭。
“有時候能治好,有時候又治不好,據他們巫醫說,這都得看神靈愿不愿意降福。”
霍延問:“公主和駙馬治理占州多年,也不知巫塔族巫醫能夠治療瘧疾一事?”
“讓定國公見笑了,”梁霈慚愧道,“巫塔族地處屏州,并非我的管轄范圍,他們族人素來神秘得很,基本都不出山,我對他們并不是很了解。”
倒是仡族一直跳得歡,吸引了最大注意力。
榮石適時道:“不瞞定國公,這次綁架朝廷命官,最開始是巫塔族提出來的。”
之前仡族鬧出動靜,也不過就是拒絕交稅,把前來征稅的官吏打發走罷了。
拒絕交稅,就是不服官府管轄,官府自然不能坐視不理,一來二去,沖突越來越大。
但仡族只會動手,很少動腦子。若非巫塔族的提議,仡族也不會想到綁架朝廷命官、借機奪城的獨立計劃。
梁霈不由皺眉:“有鐵器,又要殺公主,這巫塔族到底要干什麼?”
“我看是要造反。”樓菱冷冷道,“一旦殺了我,南邊各部所有族民都要承受陛下的怒火,到時候根本沒有轉圜的余地,巫塔族便能趁機號召所有族群與朝廷對峙。”
“對峙?”梁霈搖首失笑,“就算他們有鐵器又如何?他們能抵擋得了朝廷的大軍?”
“他們在南方占據地利人和,想用拖字訣與朝廷展開拉鋸戰。”霍延開口道,“故此次必須速戰速決。”
“定國公盡管吩咐!”梁霈滿腔意氣,“若能幫得上忙,下官萬死莫辭!”
霍延輕笑,“駙馬言重了。我還有軍務處理,公主和駙馬早些休息,告辭。”
他目光投向榮石,“你隨我來。”
一夜過去,大軍休整完畢,在霍延的指揮下,他們浩浩蕩蕩向仡族地盤進發。
五十里外,三族戰士還在等著祭天儀式。
榮族長眺目遠望,眼中露出幾分擔憂。
“榮族長在想什麼?”巫族長手持權杖,鷹眸緊緊盯著他。
一旁的羿戈聞言看過來,不滿道:“榮老頭,你就別像個娘們一樣怕這怕那了,不過是殺個狗官的頭,有什麼大不了?!”
榮族長重重一嘆:“羿族長,我只是不想讓我的族人陷入戰亂之中。梁知府他們一直沒能回京,朝廷不可能沒有反應,或許,朝廷已經派兵過來了。”
“那又怎麼樣?老祖宗以前那麼點兵,朝廷不照樣拿咱們沒辦法!”羿戈滿臉不在乎。
巫族長瞇著眼問:“榮族長,你已經被朝廷馴化了嗎?”
榮族長正要回答,卻忽聽一人高聲喊叫起來:“不好了!不好了!那邊來了好多人!還有旗子!”
眾人悚然一驚,全都起身,或跳起來,或站到高處眺望。
不遠處,旌旗凌空,長戟森然。
霍延率五千輕甲精兵奔涌而來,陣勢浩大,氣沖霄漢。
百余年來,三族只與朝廷駐軍打過交道,在他們眼中,那群駐軍懶惰散漫,戰力根本比不上部落戰士。
祖先曾經取得的勝利,也同時蒙蔽了他們的雙眼,讓他們以為,所有的朝廷軍都和三州駐軍沒什麼兩樣。
他們何曾見過這般肅穆莊嚴、氣吞山河的軍隊?
三族七千戰士全都傻眼了。
這伙官兵怎麼就突然出現了?
他們怎麼一點消息都沒聽到!
說句實在話,南邊部落難打,主要是因為地勢,當地的族人是沒有多少戰斗意識的。
他們充其量只是一群獵戶。
他們沒有斥候,沒有防御工事,沒有森嚴的紀律,沒有整齊的陣型,更沒有軍隊團結一致的凝聚力。
霍延身著鎧甲,騎在一匹神駿上,那威風偉岸的身影,深深烙進眾人眼睛里。
他示意左右。
左右立刻高呼:“我等奉圣上之命前來平亂,若想活命,速速繳械投降!”
身后士卒盡皆附和,震徹山林。
三族人這才真正反應過來——朝廷真的打過來了!
他們紛紛看向族長族老們。
巫族長立刻高呼:“身后就是山林,大家都跑進去!”
不用他說,一些接近山林的族人已經開始往山上狂奔了。
在他們眼里,只要跑進山林里,朝廷就拿他們沒辦法!
這里是仡族地盤,一開始跑的只有仡族人,后來巫族長下令,巫塔族族人也跟著跑。
榮族長正糾結要不要跟著跑,忽然看到榮石從軍隊里走出來。
“阿爺!咱們投降吧!”
榮族長還沒開口,忽聽身后不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哀嚎聲。
他和族人們回頭看去。
那些率先往山林里沖的兩族戰士,竟紛紛被鋪天蓋地的箭雨擊倒在地,死的死傷的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