片刻后,伙計端上膳食,言辭熱情:“客官,您的飯菜來了,請慢用。有什麼需要盡管吩咐小的。”
唐修從荷包掏出碎銀,遞給伙計,說道:“我初次入京,不懂京城風俗,不知道小兄弟能不能跟我說道說道,以免我不小心貽笑大方。”
伙計大大方方接過碎銀,笑嘻嘻道:“貴客您太客氣了,只要您別嫌棄小人言辭粗鄙,小人定知無不言,言無不盡。”
一旁小廝心道:就這還言辭粗鄙?
京城果然藏龍臥虎啊,一個小小的伙計都這般文縐縐。
這并不稀奇。
京城乃天下英才匯聚之地,京城百姓耳濡目染之下,當然能說出幾句文雅的話來。
唐修道:“我之前看過《京城旬報》,報紙上登載過女官一事,朝廷當真有女官?”
小廝暗自不解:少爺連女官叫什麼都知道,怎麼問這個問題?
“是真的呀!”伙計一談這個就興奮起來,“我還遠遠見過一回呢!”
女官本來就是個稀罕事兒,一直是京城百姓的談資。
他們倒不是抱著惡意,而是一種獵奇的心理,他們就想知道女官與尋常女子到底有什麼不一樣。
唐修打量他的神情,便隱約猜出他的態度,心中暗松一口氣,佯裝感興趣問:“你見過?見過哪位?”
“見過尤侍郎!”伙計嘿嘿道,“長得可真好看!”
“朝中只有尤侍郎一位女官?”
伙計看他一眼,“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?咱們靖平長公主就是財政部尚書啊,尤侍郎和唐侍郎都是她手下的大將!”
“我只從報紙上看過,并不知詳情。”唐修繼續問,“不知那位唐侍郎又是如何樣貌?年歲幾何?祖籍何處?”
伙計狐疑打量他,“你要干嘛?”
“只是好奇。”唐修拱手道,“某姓唐,此次入京趕考,倒是想沾沾同姓之人的喜氣,保佑自己考中。”
伙計:“這樣啊。不過這樣的大官小人也不清楚,就聽說兩位侍郎都孑然一身,沒有親眷,祖籍更加不知。年歲嘛,應該是二十多歲吧。”
“多謝。你去忙罷。”
伙計離開之后,小廝好奇問:“少爺,您打聽女官做什麼?”
唐修嘆口氣,他這小廝入府時,府中那件大事尚未發生,后來大家都絕口不提那事,小廝自然不知。
“無事,就是好奇。”
朝廷如今急需人才,樓喻對這次會試還挺看重的。
去年加恩科的時候,因為重點放在男女同考上,他沒有過多關注科舉,只殿試的時候點了一甲,授了官職,其余統統交給吏部去了。
今年是昭慶元年,這次會試的意義不一樣。
他需要挑選出真正的有志之士,培養愿意支持自己改革的新鮮血液。
“陛下,楊相和范相求見。”
樓喻頭也沒抬:“讓他們進來。”
二人入殿行禮,等樓喻批完手中奏疏,放下筆,范玉笙才開口。
“陛下,殿試考題可出了?”
樓喻道:“朕還沒想好,范愛卿和楊先生有沒有好的點子?”
其實他有很多事想要問策的,但他的想法有些超出綱常,難免嚇到那些考生,一時拿不定主意。
范玉笙斟酌道:“陛下英明睿智,如今大盛并無內憂外患,若說朝廷最需要做的事情,便是讓百姓安居樂業。”
樓喻頷首,又問:“楊先生以為呢?”
“回稟陛下,臣以為,范相所言有理,不過讓百姓安居樂業,并非一蹴而就,這是一項長久的任務。”
“那麼,眼下最關鍵的任務是什麼?”
楊廣懷道:“是陛下心中所想能否順利推行。”
樓喻一愣,旋即失笑:“你倒是大膽。”
“臣妄自揣測上意,請陛下恕罪!”楊廣懷立馬跪地請罪。
范玉笙:“……”
楊相可真拼。
其實,樓喻想做什麼,他們這些慶州系官員如何不知?
當年在慶州,陛下的各種舉措之所以沒有阻力,是因為慶州地方小,沒有龐大的勢力集團可以抗衡。
然而,廢除休妻制如今不過在慶州一州實行而已。
現在的情況與當年不同。
樓喻沉思片刻,問楊廣懷:“如果朕沒記錯,先生十三歲便考中秀才了罷?”
“是。”
“朕當年初見先生,先生已二十出頭,先生學識淵博,緣何止步秀才?”
楊廣懷灑脫笑道:“家貧,無以為繼。”
“若非機緣巧合,朝廷便錯過先生這般大才了。”樓喻感嘆一句,“不知天下還有多少學子因為家貧不得不放棄學習。”
“陛下謬贊,臣當不得大才之稱。”楊廣懷道,“還是范相更加適合。”
范玉笙:“……楊相莫要妄自菲薄,若非楊相為錢財所困,金榜題名絕非難事。”
“哈哈哈,二位不必互捧了。”樓喻笑道,“楊先生親身經歷寒門學子讀書之難,應當知曉,如先生這般因為讀不起書而湮沒的良才何其多,朕每每思之,深感遺憾。”
范玉笙問:“陛下想以此為考題?”
樓喻搖首:“非也,只是想和二位聊聊。雖前朝設科舉制,已然為寒門提供入朝參政的機會,但真正能念得起書的又有幾人?”
“更何況,真正擅于鉆研經史子集的不過鳳毛麟角。尺有所短,寸有所長,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天賦,若是只給學子提供一條道路,必定有許多學子在半路夭折。”
范玉笙不解:“陛下的意思是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