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曜并不知道,他溺愛的外甥在某處小院里幕天席地一整晚。
錢輝被繩子綁著,嘴巴又堵得嚴實,根本沒辦法逃脫或呼救,就這麼煎熬了一夜。
差點沒被凍死。
翌日一早,樓喻等人當著他的面整理行裝,錢輝急得“嗚嗚”直叫,央求地看著他們。
李樹冷笑著走到他面前,將一張寫了字蓋了章的紙塞到他懷里,交待道:“一天后,自然會有人通知鄭曜來救你。到時候記得把這封信交給他,否則,后果自負。”
這算是最后的忠告了。
錢輝:“……”
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,他陡然冒出一身冷汗。
方才那個兇惡的大個子竟然直呼舅舅的名字!
難道、難道他們真的大有來頭?
樓喻是出來游玩的,不是出來微服私訪的,朝政之事他不愿過多插手,遂只讓霍延留了一封信給鄭曜。
他自己則傳信回京城,交待此地之事,便撒手不再管。
至于鄭曜見信后會作何選擇,樓茝見信后會如何處理,皆被樓喻拋擲腦后。
一天之后,鄭曜終于想起自己的外甥,便問府中仆役。
仆役說:“表少爺一天兩夜未回府了。”
鄭曜一愣,正要吩咐人去找,卻見門房匆忙跑來:“老爺,剛才有人來報,表少爺被人綁了!就在城南一處宅子里!”
被綁了?是誰膽大包天!
鄭曜立刻召集護院前去城南民宅。
推門進去,便見鄭曜被綁在廊柱上,鼻青臉腫,臉色蒼白,整個人奄奄一息。
鄭曜怒火中燒:“快抬去醫館!速查兇手是誰!”
錢輝被解救下來,第一時間卻不是找鄭曜哭訴,而是虛弱地抬手指向胸口:“信……”
“什麼?”鄭曜俯身皺眉,“小輝你不要怕,等找到兇手,舅舅一定為你討回公道!”
錢輝氣若游絲:“信……”
“快送去醫館!”
“……”
很快,鄭曜的人打聽出了宅子的主人。
“剛買不久?桐州商戶?”鄭曜有些納悶,“如果只是路過的商戶,為什麼要特意在此買一座宅院?”
“小人不知。”
鄭曜到底在官場上待了多年,怒意漸消后,敏銳地察覺到其中的不對勁。
他皺眉問:“表少爺不是說去喝花酒,為何會出現在此處?”
仆役搖頭表示不知。
鄭曜冷靜下來,思考片刻后,徑直去了醫館,打算等錢輝緩過來問個清楚。
行至醫館,錢輝解決完各種各樣的生理問題,終于活了過來。
他目露忐忑,小心翼翼將那封信遞給鄭曜,嗓音沙啞道:“舅舅,我、我可能惹到不該惹的人了!”
錢輝覺得自己真是昏了頭,城門口見到那群人時,明明發現他們盡皆氣度不凡,卻還是信了路引上的身份信息。
路引的確是官府蓋章批注的,尋常人不能更改,但若是權勢滔天的人呢?
錢輝是真的后悔了。
他連信都不敢看,直接遞給鄭曜。
鄭曜心中咯噔一聲。
能讓他這外甥怕了的,恐怕是真的惹了不該惹的人了!
他連忙打開信。
內容尚未看清,信末的印章直接闖進他的眼睛里,當即五雷轟頂。
霍延這些年在全國各地剿滅山匪,自然也來過溧州。
每去一個州府,他都會下達文書,提前知會州府長官。
鄭曜有幸收過這樣的文書,對文書上的印章熟得不能再熟。
他雙手止不住地顫抖,再看清信上內容,只覺晴天霹靂,驟然聲震色厲道:“你到底為何要搶他們的錢!”
霍延在信中點明了城門收費一事。
鄭曜瞬間覺得,他直接打死錢輝算了。
搶到定國公頭上,真的是找死!
而且錢輝是他的外甥,定國公既然寫這封信給自己,肯定是為了敲打他。
信末還有四個字——
好自為之。
鄭曜心里拔涼拔涼的。
一個月之后,樓喻收到傳信,言溧州知府貪墨稅款,包庇錢輝城門搶劫,念其主動自首,便革除官職,流放充軍。
錢輝多次搶劫,搶劫金額巨大,同樣被判流放。
與鄭曜同宗的那位吏部鄭尚書,已被停職,正在接受調查。
其余涉案人員皆已受到懲處。
樓喻不由笑起來,阿茝還是這般雷厲風行。
他枕在霍延腿上,望著窗外的山丘,慵懶問道:“快到隴州了罷?”
這一個月,他們爬了山,游了湖,品嘗了各地不少美食,領略過不少新奇的風土人情,與耕地的農民、工廠的工人、往來的商戶、各地的學子都打過交道。
他們臉上洋溢著幸福與期望,他們感念著昭慶帝的仁德與圣明,質樸而純真,令人莫名感動。
馮二筆多愁善感,每每聽罷,都會淚灑衣襟。
一路走來,意義非凡。
“嗯,快到隴州地界了。”霍延替他按著頭部穴位,溫聲道,“第一次來隴州,這里人煙稀少,到處都是山野林木。”
經過這些年的發展,隴州已大變模樣。
南部三州中,占州擁有全國第二大海港,屏州擁有鐵礦以及珍稀的金雞納樹,只有隴州,看似沒有什麼特別之處。
但它卻成了南部三州文教上的引領者。
隴州的榕山學院已成為三州年輕學子向往的圣地。
樓喻在位期間,榕山學院為朝廷培養了不少人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