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從小離開父母與爺爺同住,為的就是得到爺爺的教導,爺爺雖然對她嚴厲,但是大多的時候還是無比的溺愛,她從來沒有見過爺爺像今天這種陰沉的面孔。
程昱此時的語氣,分明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宰相在朝堂上的唇槍舌劍,一個小小的女孩兒怎能受得了。
淚珠兒已經在眼眶里打轉,程林菀不敢哭出聲,低下頭哽咽地抽泣了起來。
這些天,寧靜的小鎮發生了太多的事,以至于程林菀的心緒早已隨著那條通天路,隨著太清教丑惡的嘴臉,隨著早上的巨響而紛亂不堪。
盡管識文斷字,盡管心藏錦繡,說到底,她才是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兒而已。
隔著車簾,徐言看到了程林菀的模樣,他眨了眨眼,急忙解釋:“不辱不辱,老爺子,您孫女說的是我家小黑。”
舉起懷里的小黑豬,徐言嘿嘿笑道:“沒人喜歡與豬同行,女孩子家最怕臭了,只有我們這些方外人才不知香臭,不怕香臭。”
“哈哈哈!”程昱笑了起來,道:“好一個不知香臭,不怕香臭,老夫今天算是受教了。”
“慈悲,慈悲。”
徐言同樣笑著打稽首,馬車里的女孩兒停住了抽泣,嘟起小嘴兒,不在理會窗外的小道士。
“乘云觀已經不在了,準備去何處落腳?”程昱笑罷,神色一正,問道。
“天下人,自然去云游天下。”徐言同樣正色說道,不過下一刻他的小臉就垮了下來:“找些道觀掛單,應該餓不死才對。”
小小的道士,自然沒有太多的道家風范,在程昱的眼里,面前的也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。
“老夫這些年與你師父談經論道多次,你是徐道遠的徒弟,如果沒有去處,隨老夫進京可好?”程昱說到這頓了一頓,微笑道:“至少餓不死你。”
程昱的確去過乘云觀幾次,不過與徐道遠并無太深的交情,能說出這句話,代表著老人對于乘云觀一老一小兩個道士,的確有幾分好感。
“好呀!”
徐言想都沒想一口答應了下來,惹得老人哈哈大笑了起來,埋在程昱心底的陰霾在此時也被散開了幾分。
官道上,馬車繼續前行,徐言被留在了第一駕車內,而那頭小黑豬則被他放在了第二駕專門裝著行囊細軟的馬車上。
“徐言,清晨的時候,你可見到太清教那些道人在乘云觀做些什麼?”
路上,程昱看似隨意地詢問起早上乘云觀的異樣,那種巨響在他聽來與神武炮的炸響極其相似,如果太清教的人當真得到了神武炮,那麼這個消息對他來說絕對是一場噩耗。
徐言坐在老人身邊,對面坐著一位白發的婦人,那是程昱的老妻,婦人身旁坐著程林菀與兩個程家的丫鬟。
老老實實地坐在車上,徐言想了一想,細細數來:“早上啊,那個疤臉道人在漱口,胖道人在吃面,還有幾個在打拳,更多的還沒睡醒,他們昨晚喝了不少酒,弄得大殿一股酒氣……”
耐心地聽完小道士的訴說,程昱的眉峰不著痕跡地動了動,問道:“有沒有看到他們使用過什麼奇形怪狀的東西,比如說,碗口大小,半丈長短的……管子?”
程昱所說的管子,其實是神武炮的炮管,徐言愣了愣,回想了許久終于肯定地搖了搖頭。
“沒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,刀劍倒是有,我很早就出去了。”
徐言的解答普普通通,而這種普通的回答,才顯得最為真實,一個與朝堂毫無關聯的小道士不會撒謊,只要不是神武炮所致,即便整個臨山鎮消失,那也不算什麼大事。
掌家者,為妻兒奔波,掌朝者,為天下奔波。
眼界與心境的不同,徐言身旁的老人所看到的注定不是一家一戶的安康,而是整整一國百姓的生死,一個朝代的未來。
徐言的解答,無法讓老者翻涌的心緒徹底安靜,神武炮沒有出現在太清教之人的手里,對于程昱來說才是最好的消息,可是如今看來,乘云觀被炸成齏粉的異象,卻很難與地龍翻身聯系在一處。
究竟是什麼力量將乘云觀炸成了飛灰?
閉目假寐,老者仍舊在思索著乘云觀的事件,至于身邊的小道士,程昱倒是從未懷疑。
臨山鎮隱居六載,徐言不到十歲的時候程昱就認得,他可不認為一個在臨山鎮土生土長的小道士,會與消失的乘云觀和那百十多個太清教弟子有關。
“豬為什麼沒死?”
冷不丁的,一旁傳來少女的質問,在這句本是隨意的質問下,車廂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。
咋一聽還以為程林菀暗指徐言這頭豬為什麼沒被埋在乘云觀里,可是下一刻,車廂中的所有人都明白了過來。
徐言早早離開道觀,躲過一劫,可是,他剛才還抱著那頭小黑豬呢。
乘云觀事件之后,不但徐言毫發無損,那頭小黑豬為何一樣毫發無傷?
眼底的深處有一絲危險的神色閃過,徐言眨了眨眼,撓頭說道:“早上喂完豬,豬圈門忘關了,小黑跑得太快,好半天才追了回來,豬找到了,道觀卻沒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