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過六旬的宰相,已經不會再懼怕生死了,他可以為了萬千黎民的未來背上奸相的名聲,他也可以任憑世人在背后指指點點,他甚至可以去赴死,卻唯獨不能拋棄自己的家人,尤其是他看著長大的孫女。
鏘!
鋼刀出竅,程家的下人紛紛取出武器,亮出架勢,一個個面色決然,有人暴喝:“我家主人乃是當朝左相,你等宵小膽敢妄為!”
這些仆人是程家的下人,也是左相府的忠仆,早將自己的命賣給了左相一家,一個個臨危不懼。
“左相?”
一臉刀疤的匪首笑了起來,掂了掂手中的鋼刀,喝道:“這年頭什麼名號都比不過手里的刀,有刀在手,你就是皇帝老兒又算得了什麼東西!我們可是匪,既然你們是官,那就都給我去死吧!官家小姐的味道,我們兄弟今天嘗定了!”
笑容猛地一冷,飛天蜈蚣廖九鳴怒吼道:“凡是亮刀的,給我統統殺掉!”
殺!!!
幾十名悍匪在一位鐵塔般的壯漢帶領之下狂呼著撲了上去,對面只有十來個人,有武器的六七個,根本用不著所有的山匪齊出,五六十人就能將對手輕易解決了。
程家的下人們沒有驚呼,也沒有后退,面對潮水般撲來的匪徒,他們甚至連大喊聲都沒有,一個個只是在沉默中出刀,躲避,再出刀,每個人的身后,都在刻意地護住馬車一角。
程昱已經被仆人們推回了車上,老人的臉色很不好,老夫人和程林菀更是面色慘白,十五歲的女孩兒小小的身體都在不停的顫抖。
她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變故,這種事關自己的名節與生死的變故。
車廂一側,聽著車外喊殺聲的徐言始終默不作聲,清秀的眉峰始終緊蹙。
很快,鋼刀入肉的悶響開始出現,有受傷的匪人在喝罵大叫,有殷紅的血水侵灑滿了車窗,不久之后,車外的動靜逐漸小了起來,徐言也隨之站了起來。
在程家一家人詫異不解的目光里,小道士推開車門跳了出去。
車外,一地鮮紅!
七名程家下人被砍死了六個,還剩下一個捂著傷口倒在血泊里,正臉色猙獰地掙扎著想要起身再戰。
這些程家下人都有些身手,怎奈敵人的數量太多了,他們倒也砍死了十多個山匪,最后依舊被人山與刀海淹沒。
從車廂中走出的小道士,惹得那些殺紅眼的山匪舉起鋼刀再次沖了過來,不等他們接近,徐言跳著腳大叫:“我是個過路的!我不認得這家人!施主們手下留情呀!”
過路的?
沖殺而來的山匪們頓時腳步一頓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然后哄堂大笑。
“坐一輛馬車,還是過路的,你騙鬼呢!”
“賣得好!哈哈哈哈,小子,你有前途啊!”
“這孫子太怕死了,尿褲子沒,哈哈!”
面對著周圍的嘲笑,徐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,眼神慌亂地說道:“我、我是個游方道士,搭、搭段順風路而已。”
說著,徐言好像想起了什麼,指著身上的道袍,十分認真地說道:“真的,我真是個道士!”
“祁元山沒有道觀。”飛天蜈蚣撇了眼小道士,道:“這里只有元山寨。”
“道觀山寨都一樣,能吃飽肚子就成。”徐言嘿嘿傻笑了兩聲。
“想活命?不難!”飛天蜈蚣獰笑了起來,抬手扔出鋼刀,指著那個還沒死透,正在血泊里掙扎的程家下人說道:“殺了他,你就是我元山寨的人了。”
第20章 無聲的提示
徐言的出面,并沒有緩解程家面臨的危機,他這種不顧顏面的自保,聽得車廂中的程林菀幾乎咬碎銀牙。
程林菀恨徐言膽小如鼠,與狼為伍,可程昱的心里并沒有絲毫怪罪小道士。
因為他不久前才告誡過徐言,殺一頭救過自己的豬不好,能留則留,而那番告誡的言外之意是,如果即將餓死,豬,還是要用來吃的。
程老婦人的講解,沒想到兩天之后當真成為了事實,只不過臨死之際,徐言沒有吃豬,而是要吃掉他們程家。
兩位老人的目光互相望去,兩人都從對方的眼里看到了一種無奈,卻沒有絲毫的恨意。
他們程家已經必死無疑了,可是徐言當真只是個路人啊,沒有程昱的相邀,人家這時候還在山林外烤著打來的野味,吃得香甜呢。
借著程家這頭將死的豬,如果能保住一命,也算一場造化了。
“殺人?”
車外傳來了小道士驚恐的聲音:“我、我沒殺過人啊!”
車中的兩位老人緩緩閉起了雙眼,程昱正襟危坐,腰背筆直,老婦人死死地摟著孫女,他們已經做好死去的準備了。
人生自古,唯死而終。
有低低的抽泣聲響起,兩個年幼的丫鬟瑟瑟發抖地擠在一起,不敢哭出聲來,一邊死命地捂著嘴,一邊留著眼淚,主人家一旦遇難,她們也是活不成的。
“沒殺過?刀扎下去就成,簡單得很!”
“殺了他,你就殺過人了,想要跟著我們元山寨好酒好肉,沒有投名狀可不行啊,小子,下手吧!”
“殺了他!殺了他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