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的喧囂仿佛越來越遠,程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,六年前的往事漸漸浮現在眼前。
當年的朝堂之上,也是如此喧囂,喊叫著殺了他這位左相的御史言官更是如同蚊蠅,驅不散,也趕不盡。
只因為挑起一場齊普兩國的兵戎相戈,他程昱是罪魁禍首。
奸相誤國的名聲,他背了整整六年,可是先皇的承諾,其實只有三年而已。
三年前,他就該恢復左相之位了,不知為何,那道晚了三年的圣旨,隨著先皇的駕崩被埋沒在塵埃當中,如今,才被送到他的手中。
已經晚了。
這六年發生了太多的事,蠻族鐵騎踏遍了天南十六國中的半數河山,早已開始休養生息,齊普兩國兵戎相見,原本的練兵目的變成了應付差事,扔下些軍兵尸體了事,渺無人煙的祁元山,也成了匪寨賊窩……
雙手死死地捏了起來,曾經的宰相忽然恨意大起。
他恨先皇走得太早,恨奸臣賊子霍亂朝綱,恨普國之人被多年的繁華所麻痹,恨軍中再無善戰之人,更恨那些所謂正道的太清教道人與窗外的山賊匪寇。
他恨自己太過心急,如果等上幾天,據守邊關的小兒子已經派遣軍隊趕往臨山鎮,接應他這位老父進京了。
太清教的道士讓老人怒不可赦,前日清晨的那場異象,更加讓這位老人焦急不堪,他要做的事太多,他要打壓住國師的氣焰,更要查清乘云觀消失的真相,神武炮的存在太過重要,容不得他耽擱片刻,只不過如今,一切都已經晚了。
曾經的左相,即將成為人家的刀俎魚肉。
“拿起刀。”
身形高瘦的漢子來到徐言身旁,腦袋后面編著九根細長的辮子,他是元山寨的三當家盧海,綽號九頭蛇。
看著對方猶豫不決的模樣,盧海用腳踩了踩血泊里的鋼刀,齜牙笑道:“想要殺人,先要學會拿刀,只要拿得起刀,你就可以自稱武者,小子,這天下最值錢的是人命,最不值錢的,也是人命。”
眼中兇芒閃動,九頭蛇冷喝道:“你不殺他,我就殺了你!”
“武者……”徐言被對方猙獰的面孔嚇到了,急忙哆哆嗦嗦地撿起大寨主扔來的鋼刀,起身的時候還不忘問一句:“我、我現在是武者了?”
“沒錯!哈哈哈哈!”盧海狠狠地拍了拍徐言的肩頭,用下巴點指著血泊里重傷的程家下人,道:“你已經是武者了,去,把他殺掉,你就是我元山寨的武者,今后吃香喝辣,在祁元山方圓百里之內可以為所欲為!”
三寨主的教唆,仿佛地獄里的魔鬼,徐言變得直愣愣的,刀尖在顫抖中指向了那個程家下人,對方卻凜然不懼,帶著充滿怒火的目光,死死地盯著徐言。
小道士殺人,這種好戲可不多見,路邊的許多山匪逐漸圍攏了過來,看著徐言一步步逼近對方。
瀕死的家仆放棄了掙扎,在血泊里艱難地支撐著坐了起來,就那麼盯著逼近的徐言,他要親眼看著對方落刀,他做鬼也不會放過這個卑劣的少年人。
血痕模糊了雙眼,他用力地擦了擦,隱約中,他好像看到小道士的嘴巴動了動,卻沒有聽到絲毫的聲音。
他在說什麼?
噗!
剛剛在心頭生出疑惑,肩頭已經被鋼刀插了進來。
“歪了歪了!”
“那里不要命,往心口扎,這個笨蛋。”
“你是豬啊,心在哪不知道嗎,自己摸摸心口,對,就哪兒!”
一眾匪人的大呼小喝,引來了更多匪人的圍觀,嘻嘻哈哈的看戲一樣,就連一側的大寨主飛天蜈蚣都覺得十分有趣,饒有興致地看著小道士殺人。
廖久鳴身旁一位鐵塔般的壯漢甕聲甕氣地說道:“大哥,那小子太蠢了,有老三教他都不會殺人,連他一塊砍死得了。”
說話這位名為寒雷,是元山寨的二當家,綽號震天雷,魯莽好戰,剛才帶人沖殺程家下人的就是這位,程家下人雖是仆人,倒也身手矯健,卻大多被這位斬于刀下。
“交了投名狀,他就是元山寨的人,我飛天蜈蚣何時說話不算話了。”廖九鳴說道:“只要他敢殺人就成。”
噗!
第二道血線飆濺,瀕死的程家仆人這次身上又多了個洞,不是肩頭了,而是腰腹。
“小子,你他娘真是豬麼!”
一旁的三當家盧海被氣得不輕,一腳踹過去,差點把徐言踢了個跟頭,怒道:“第三刀再要扎不死人,我扎死你!殺了他,車里那丫頭明天就是你的玩物,三爺我做主,送給你了。”
明天,那丫頭就成死物了,盧海如此想著,把死人送給這個小道士,他絕對大方得很。
元山寨的山匪有上千人之多,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如果被掠來,下場可想而知,第二天一到,絕無生理可言。
“好、好!”
雙手握刀,徐言大喊著第三次沖了過去,這一刀直接刺中了對方心口,力道卻太小,入肉一寸,竟是一刀沒有扎死對方。
兩張同樣猙獰的面孔幾乎貼在了一起,瀕死的程家下人這一次終于看清了對方無聲的口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