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丫頭,你來看。”
程昱不在解釋,而是指著馬臀的鋼刀,道:“刀入一尺,臀尖肥肉,不傷筋,不碰骨,如此一刀,你認為是無意,還是有意呢?”
爺爺的問題,讓女孩更加迷惑了起來,在這位嚴厲又和藹的長輩面前,她不敢撒謊,只好搖了搖頭。
“你也去過老墳山吧。”
程昱的這句話,聽的女孩兒心頭一跳,程林菀捏著衣角,小聲答道:“去過,就一次。”
爺爺不許她進山,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,但是少年人的好奇,使得女孩兒也偷偷與一群伙伴去過了老墳山,只是沒敢去第二次。
“你見過徐言的石頭吧,他打得可準?”程昱又問。
“很準的。”程林菀想起徐言的飛石,暫時忘記了之前的殺人一幕,眨了眨大眼睛說道:“有一次我看到樹上有黃鸝,讓徐言打下來,不許傷了鳥兒,他真的給打了下來,而且鳥兒還活蹦亂跳,我養了好多天呢。”
“爺爺記得那只黃鸝。”程昱微笑了起來,道:“你知道為何鳥兒被打落樹下,還能毫發無損麼?”
最后的問題,老人沒有等待女孩回答,而是緩緩的講解了起來:“是因為風,有飛石以極快的速度在黃鸝眼前掠過,形成的一陣烈風,將黃鸝雙眼刺痛,鳥兒閉上眼,是無法飛行的,它站立不穩,只有掉下樹來。”
看著張著小嘴,一臉不可置信的孫女,程昱笑道:“那只黃鸝,是被風震落,而非中石摔落,這一刀,你認為是有意,還是無意呢。”
老人不在指向馬匹身上的鋼刀,他詢問的好像是刺穿馬臀的一刀,又好像是刺入仆人心口的那一刀。
“有意的……”
仿佛在瞬間明悟了什麼,小小的女孩兒捂住了嘴,眼里有恐懼,也有淚光。
“是啊,有意的,他們是在盡力讓老夫一家脫困啊。”
老人平靜的目光閃爍起精芒,仿如自語般低聲呢喃:“徐道遠的徒弟,又豈能是凡夫俗子……”
“那、那徐言被山匪抓走了,他會不會死?”
程林菀的眼淚都要流下來了,當她真正得知事情的真相,對于之前自己的冷漠感到萬分愧疚,那個笨笨的小道士,原來不是貪生怕死,而是在用盡全力,想要為自己一家拼出一線生機。
他到底做到了,可是,他也深陷匪窟。
老人沒有回答孫女的疑問,因為他也看不出徐言的命運,不過那樣一個看似愚蒙,實則聰慧過人的孩子,即便身處匪寨,也應該能活下去才對。
車轅邊,翻找出一些隨身行囊的老婦人,看著那對祖孫的模樣苦笑了起來,她知道在這人世間,有些道理,能看得透,有些,則看不透。
失去了馬車的一家人,不久后登上了矮山,遠處,一馬平川。
駕!
轟隆隆!
山側,有鐵蹄狂奔而來,百騎鐵衛,一個個鐵甲鋼盔,胯下馬掌中槍,威風凜凜。
戰馬的動靜令得程家人再次一驚,待到看清來人的裝束,程昱的心終于放了下來,帶著家人走下矮山,向那隊騎兵迎了過去。
百人鐵騎,為首之人在距離老者十丈開外一勒韁繩,高大的戰馬唏律律人力而起,他身后的百騎更是動作如一,前一刻還是戰馬奔馳,下一刻竟完全定在了原地。
“爹!”
身著重甲的男子蹬蹬蹬來到程昱近前,一把攙住老人,上下查看。
“怎麼提前離開臨山鎮了,馬車呢,為何步行?娘!”看到老婦人臉上的擦傷,男子驚呼了一聲:“您受傷了,難道是遇到了歹人!”
“我兒別急,娘和你爹爹無事。”老婦人看到自己的三兒子,笑得合不攏嘴。
“三叔!”程林菀敲了敲來人的鐵甲,顯得新奇不已,她這是頭回看到三叔著甲的模樣,很威風。
來人名為程羽,是程昱的第三子,也是程林菀的親三叔。
“遇到些匪人,已經無礙了。”程昱看了眼兒子,就將目光望向遠處仍舊立馬而待的百騎,眼中難得的出現一絲贊許。
那是大普邊軍中的精銳,如果普國所有的軍隊都有如此氣魄與實力,那就好了。
老人如此想著,他的兒子可不干了,程羽濃眉一擰,怒道:“何人膽敢劫我程家,爹,對方什麼來頭,孩兒替您出這口惡氣!”
常年鎮守邊關的程羽,帶著一身兵痞氣息,平常他可不敢在老人面前如此語氣,此時聽到家人遇到山匪草寇,頓時怒不可赦。
“元山寨。”
程昱皺了皺眉,道:“邊關為重,如有將軍手令方可調動邊軍,程羽,要以大局為重。”
老人的言下之意,是告誡程羽不要擅自發兵,因為他這個三兒子只是鎮西軍的副將,如果沒有主帥命令擅動邊軍,形同謀反,此時程羽帶著百騎來迎接,已經是逾越兵權了。
“爹您放心,有機會的話我會討來令符,孩兒會親手屠了那元山寨。”程羽冷冰冰地說道。
程昱點了點頭,忽然想起了什麼,神色一正,道:“你記住,如果在元山寨里看到一個叫徐言的小道士,萬萬莫要傷他,我們能逃出生天,全是那小道士的功勞,他是你爹的救命恩人。”
“徐言?”程羽愣了愣,道:“孩兒記得了,元山寨不足為慮,如今還是父親進京為重,孩兒有軍令在身無法遠離祁淵峽,這百騎會護衛父親進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