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上來,快上來!你會淹死的!”
趴在井口,徐言沖著黑暗的深處喊著,攏音的水井能讓他的聲音傳不出太遠,不容易驚動旁人。
也不知喊了多少聲,徐言覺得嗓子都要啞了,先前還能聽到深處的撲騰聲,后來這口幽深的水井,就變得安靜了下來。
趴在井口的小道士,緩慢的直起身子,眼神有些空洞。
徐言想不通,本來還活著的女孩,他甚至能幫她逃離匪寨,卻在一念之間,選擇了葬身水井。
鬼,是報不了仇的,匪寨里殺氣極重,尋常的鬼魂甚至剛一出現,就會被山匪身上的殺氣給沖散。
“你能活,為什麼要死……”
水井旁,傳來小道士壓抑的低語,徐言面對著井口,兩只手死死的捏起,原本清秀的臉龐上,此時扭曲而猙獰,月光之下,仿佛這口水井旁當真出現了一頭厲鬼!
“這就是世道啊。”
徐言的身后,傳來女子凄苦的話語,梅三娘的身影出現在水井一旁。
“這世上有很多惡虎,他們吃人,不吐骨!”
梅三娘緩步來到徐言身旁,揉了揉小道士的頭,自己則坐在井沿上,輕聲自語:“五年前,我也在這里坐了一夜,我也想一頭扎進井里,我不甘心,不甘心小城一個人睡在后山,可是又能怎麼辦呢,一個女人,落在一群惡匪手里,能挺到今天,我早就不把自己當人了……”
梅三娘沒有看徐言,始終望著井口深處的幽暗,有那麼一瞬的時間,她真的也想一頭扎下去,那樣就能解脫了。
有時候人之所想,往往會成為現實,望著幽暗的井口久了,梅三娘的身子開始緩緩的傾向井口,很慢很慢,慢到她自己都沒有察覺。
徐言早已被梅三娘的出現驚醒,他的神色已然恢復,不過此時,徐言的臉色更是有些慘白了起來。
因為他那怪異的左眼,再一次看到了鬼。
在徐言的眼里,梅三娘的身后,一團暗淡的黑影正在用力地推著坐在井口的女人,想要將梅三娘也推進井里,而那團黑影的模樣,隱約就是之前跳井的趙家女孩!
第38章 鉤吻
“三姐!”
低聲的呼喊中,徐言一把抓住了梅三娘的手臂,將對方拉出了井沿。
身子一晃,梅三娘直到現在才發覺自己剛剛幾乎要傾斜到了井口里,她臉色有些發白,眼中驚懼地看了看那口井,與徐言一同退開了幾步。
“這里不干凈……”梅三娘的心口起伏了起來,要說她不怕是不可能的,任何人遇到剛才驚悚的一幕,都會后怕。
如果徐言不拉她一把,梅三娘恐怕也墜進水井了。
自己跳井,和被人推下去可是兩種感覺。
“天還沒亮,趁早離開。”梅三娘穩了穩心神,拍著徐言的肩頭囑咐了一句,自己轉身就要離去。
“我不走。”
梅三娘的身后,傳來小道士的輕語,低沉而執著。
回過頭來的女人,柳眉緊緊地蹙著,沒有說話,沉默的望著小道士,眼中有深深的疑惑。
“山里的惺蜈草,是三姐種的吧。”徐言平靜地說道,這句話一出口,對面的女人明顯身子一顫。
“活物的毒液不好收集,更難以儲存。”
徐言看向女子的雙手,接著說道:“三姐手上有些細小的傷疤,該是被那些毒蟲咬到過,家里販運藥材的人,應該懂得些解毒的辦法,可是幾只蝎子蜈蚣的毒,殺不了太多人的。”
簡單的幾句話而已,徐言直接掀開了梅三娘蓄謀多年的計劃,這時候原本嫵媚妖嬈的女子,臉色已經開始發青。
那些惺蜈草,的確是她在五年來好不容易種的。
當初被劫到元山寨的時候,梅三娘的身上并沒有帶著惺蜈草的種子,是她弟弟小城一時貪玩,才將一把惺蜈草種子揣在身上,而亡弟身上的這些種子,成了梅三娘報仇的關鍵所在。
她要毒殺元山寨,她要殺光這群惡匪!
五年的籌謀,五年的虛與委蛇,梅三娘為的,只有報仇而已,她雖然粗通些醫理,怎奈對付那些蜈蚣蝎子卻沒什麼經驗,在收集毒液的時候,時常會被蟄傷,好在她懂得如何解毒,這才平安無事,否則換個人來,沒等仇人死,自己非得先被毒死不可。
之所以從來不吃后廚做的東西,之所以經常在午夜流連在水井附近,梅三娘的打算,是要將這口水井里的水變成毒水,只有這樣,她才能一舉殺光元山匪,而常年不吃后廚做的飯菜,這一點更是梅三娘自己設下的退路,否則連她也吃了井水燒制的飯菜,她自己豈不是也會被毒死。
被毒蟲蟄到還有救,如果吃下大量的毒汁,她自己也是活不成的。
五年來的籌劃,被人家一語道出,梅三娘的心神開始劇烈起伏,她死死地盯著面前的小道士,神色變幻個不停。
不多時,梅三娘掩嘴輕笑了起來,道:“幾只蝎子蜈蚣的確不夠殺人,那該怎麼辦呢?三姐實在沒有太好的辦法了。”
徐言只是個剛剛來到元山寨的小道士,而且梅三娘還在九頭蛇要殺徐言的時候幫著解圍,眼前的小道士跟她無仇無怨,不會去告密才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