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不是只有到大城鎮,才有機會配齊解藥?”
聽到梅三娘的詢問,徐言沒有言語,而是點了點頭,眉宇間的苦楚,預示著梅三娘的生機將十分渺茫。
瘦削的肩膀被女子捏住,虛弱的梅三娘在徐言背上輕聲說道:“往北走,到齊國,豐山城里一定能湊夠解藥。”
“齊國?”
徐言微微愣了愣,他是普國人,別說齊國了,連幾天路程的永寧鎮他都沒去過。
“我家就住在豐山城……”
勉強說出兩句話,梅三娘已經氣喘吁吁,求生的欲望,讓這個堅強的女子忍受著無法想象的痛楚。
仿佛感覺到了梅三娘的生機,徐言轉頭看了看四周,而后嘿嘿傻笑了一聲,邁開虛浮的腳步,向著北方進發。
還好,他沒有看到黑白無常的身影。
山脈的深處早已沒有了路,滿眼巨樹荒草,偶爾能看到野兔從眼前竄過去,只是徐言再也握不住石頭了。
從清晨走到黃昏,山路慢慢,眼前看不到絲毫的盡頭。
天氣越來越冷了。
不是傍晚的涼爽,而是氣候急速轉變所帶來的寒意。
普國的秋天,仍舊天高氣爽,白天的時候還會悶熱不已,可是自從徐言進入了深山,他甚至看到了遠處的山坡下出現了白雪。
萬恒山脈以南的確溫暖如春,可是山脈以北,則是地凍天寒!
兩種極致的天象,成為了萬恒山脈終年來的景致,徐言聽說過,可從未見過,當他一腳踩進了沒過膝蓋的雪堆之后,小小的道士已經滿臉的絕望。
眼前一片瑩白,厚厚的白雪鋪滿了山巒,猶如一片冰雪的世界。
急則生錯,梅三娘不想死,所以她想到了自己位于豐山城的家,她家以售賣藥草為生,只要回到家,必然能籌齊解藥所需的各類草藥,尤其這些年來梅三娘雖然被掠到了元山寨,可是她始終在考慮著后路,更清楚的知道距離祁元山最近的大城只有豐山城。
雖然需要半月的路程,但豐山城的確是距離兩國邊境最近的一座大城了。
距離沒錯,方向也沒錯,錯的,是兩人全都忘記了萬恒山脈北側的連綿雪山。
齊普兩國之間的交通要道只有一處祁淵峽,而且峽谷兩側全都有兩國的重兵把守,尋常的買賣人想要通行,必然會受到層層剝削,兩方邊軍全都要好處,給不起,就得滾回去,所以除非是大家大業的買賣人,小商小販是走不起那條祁淵峽的。
翻過山脈也是一個辦法,不過深山太過危險,不但野獸繁多,真要遇到妖物,多少人都活不了,于是這些年來,為了經商鋌而走險的有之,繳納大筆銀錢的也有之,當然葬身在這片悠長山脈的人則更多。
徐言背著梅三娘,是走不了祁淵峽的,一來他沒錢,二來一旦身份暴露,一個普國道士帶著齊國女人,這種怪事說都說不清楚,下場恐怕不被齊國邊軍宰了,就得被普國邊軍驅逐。
面對著皚皚白雪,徐言長長地呼出一口氣,將梅三娘放了下來,他自己也坐在樹下休息。
要翻過雪山才能抵達齊國境內,只要離開萬恒山脈,齊國氣候雖然寒冷,但也沒到下雪的時候,只要沒有大雪,走多遠的路都不難,可眼前的雪山,卻成了橫在徐言眼前的一個巨大的難題。
走,還是不走。
徐言在思索著出路的時候,梅三娘已經沉沉的睡了過去,小道士褪下道袍蓋在女人的身上,看著梅三娘緊緊咬著的唇角,徐言無力的雙手開始死死地捏起,又無力地松開。
他的兩只手在短時間內已經廢了,還要帶著一個中毒已深的女人,面前不是崎嶇的山路,而是不知有多深的雪山,一股深深的無力感開始襲上徐言的心頭。
那是少年人經常會出現的感覺,因為無力,所以退縮,因為退縮,從而失去一些本不該失去的朋友或是親人。
這股無力的感覺剛剛升起,徐言的眼睛猛地瞪了起來,以內心的執著硬生生將這股情緒驅逐了出去。
他不需要這種讓人傷心絕望的情緒,因為他的目標是做一頭臨死都要爭著吃上一口食物的豬,而不是蜷縮在角落里懾懾發抖的野狗。
堅強的,未必只屬于那些猛獸,有時候,也屬于最為卑微的生靈。
第52章 蛇怕豬
路都是人走出來的,這句話徐言經常能從老道士口中聽到。
面前的確沒有什麼路,只有一片片看不到盡頭的白雪,但是只要走過去,身后不就出現一條路了麼。
簡單的道理,或許豬會懂,而很多人卻不會懂。
咬了咬牙,徐言決定試一試走過雪山,哪怕真的走不過去,他還能掉頭往回走,總不至于等著梅三娘毒發身亡吧。
元山寨的這位壓寨夫人,在這三月以來對徐言照顧有加,既然是徐言的朋友,他就絕對不會放棄。
正要背起梅三娘的時候,徐言這才驚覺,自己的判斷與決定,到底往前走還是往后走,其實都已經沒什麼用了,因為不論往前還是往后,都是死路一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