兵敗之后,便是血腥的屠殺。
隨著東方開始泛白,冰封的巨城里漸漸安靜了下來,火勢被冰雪熄滅,喊殺聲也被那些冰冷的鐵甲所淹沒。
風雪過后,整座巨城里,只有被蓋滿了堅冰的遍地尸體。
晶瑩的冰雪之地,尸橫遍野!
被凍住的不僅有無數的尸體,還有無盡的兵刃與一門門神武炮,巨城的盡頭,蒼老的僧人所點指的方向,連最后一個親兵都沒剩的將軍,尤自揮斬著手中的長劍,一個蠻族騎士在他的劍下被一分兩半,而后這位鎮守靈水城多年的大將軍,漸漸被冰雪所覆蓋,變成了一具活著的冰雕。
雖然還活著,程毅卻十分清楚,自己其實已經死了。
將軍的冰雕保持著揮劍的姿態,而后被一個蠻族力士扛起,隨著老和尚走上了城頭。
程毅被立在了城墻之上,面朝著城外大普的方向,猶如在守護著這座邊關重地。
蒼老的僧人,盤膝坐在程毅的一旁,低低的詠念起怪異的經文,在經文被詠出的同時,一股奇異的氣息開始在整座巨城中流轉。
冰雪,居然開始融化。
最先融化的,是城里那些被凍住了半宿的尸體,而后是尸體手中的武器,長街上的冰層詭異的開始消失,殘垣斷壁的靈水城仿佛在退去一層冰雪鑄就的盔甲,最后,擋住了城門的堅冰也開始融化,寬大的城門猶如提起了一座冰雪吊橋,最后,通往東西兩方的城門,徹底洞開!
嘩啦,嘩啦。
殘破的盔甲開始顫動了起來,游走在城池里的戰魂們仿佛正在蘇醒。
死域般的長街上,一個只剩下半邊身體的兵卒坐了起來,空空的眼眶里沒有眼球,而是閃動著一道詭異的綠芒,本該死去的人,居然重新站了起來。
第一個尸體的異變,引發了更多鎧甲顫動的聲音,很快,第二個尸體也爬了起來,接著是第三個,第四個,直到長街上站滿了尸體!
黎明之際,本該墜入地府的亡靈,徹底被禁錮的陽間,無論蠻族的尸體還是大普軍兵的尸體,此時全都站了起來,那些殘尸的身上仍舊掛著冰雪,直勾勾的望著城門的方向,好像在等待著血食的到來。
靈水城的安靜,讓城外的左相開始坐立不安。
堵住城門的冰雪消失了,當這個消息被程昱得知之后,老人不顧親兵勸阻,親自帶隊來到了靈水城下不足兩里的地方。
天還沒亮,城門洞里黑漆漆的一片,不過城墻上的冰雕,卻落入了所有人的眼里。
辨認出站在城墻上的居然是自己的二兒子,程昱的身體頓時晃了幾晃。
想要上前扶住主帥的親兵被斥退,程昱緊鎖著眉峰,一眼不眨的盯著城墻,在這位老人的眼里,黑洞洞的城門后方,必然是一處絕險之地,但他又無法退卻。
龐家架著雪鷹的高手得令而來,在程昱身旁放飛了雪鷹,當雄鷹盤旋過整座城池又落回之后,那位龐家高手變得沉默不語。
“城內的情形如何。”程昱沙啞的聲音顯得無比疲憊。
“沒有,什麼都沒有。”龐家訓鷹的高手沉重的回話:“沒有活人了。”
雪鷹帶來的消息,城內沒有活人,也就是說,無論蠻族還是大普的軍兵,竟是在一夜的惡戰中,同歸于盡,至于尸體,在雪鷹眼里本就是死物。
“不可能……”
程昱并非真正的武者,而且這種局面根本無法以兵書戰冊上的經驗來判斷,那些詭異的大雪,城墻上冰封的將軍,加上死地一樣的戰場,處處都透著一種詭異。
明知有詐,程昱又無法真正放棄這座邊關重地,他只能硬著頭皮派遣更多的軍隊沖進城去,只有奪回靈水城,才能勉強阻擋住蠻族進攻的步伐。
此時的程昱,已經在心頭升起了一種難明的感覺,那是一種絕望與無力的交錯。
敵人的強大,遠遠超出了這位凡人老者的理解,在看到那種突如其來,可以封住整座邊關的冰雪同時,程昱就知道蠻族中派來了真正的強者,他一個凡人而已,手下的高手至多只有筑基境,然而筑基境的修行者,根本無法布置出那種程度的冰霜之力。
沉沉的一聲嘆息,程昱準備派遣先鋒營進城查看。
無論如何,靈水城不能丟,就算明知有埋伏,他也要咬著牙去送死。
作為先鋒官的程羽,早就等得不耐煩了,當他看到二哥變成了冰雕站在城頭,更是暴跳如雷,得到將領,立刻率領著手下三千余人沖向城門。
大普一方的變動,城墻上的程毅看得一清二楚。
他有著筑基境的修為,以靈氣護住心脈之下,被冰封的身體一時還死不掉,雖然死不掉,但他堅持不了多久了,只要靈氣被耗盡,他的所有經脈立刻會被不斷侵蝕他身體的寒氣凍僵,只要心脈凝固,再高的修為,也會徹底滅亡。
嘎吱,嘎吱。
程毅看到了自己老父就在城外不遠的地方,他甚至能看到老父滿頭的白發,他更看到了自己的弟弟從遠處打馬而來,他其實不想看到這些,他最想看到的,是靈水城里到底發生了什麼,所以他拼命的扭回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