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道士帶著和藹的笑容,一指面前的雜草,道:“你好好看看,看得清楚仔細。”
小道士從小聰慧過人,看了半天,搖頭道:“根本沒有路,是師父眼花了。”
一聲長笑,老邁的道人大步行去,荒草被踩倒,出現了一條用腳踩出來的小路,年幼的小道士只好跟了上去。
走過草叢,老道士停了下來,背對著小道士問道:“看到路了麼?”
“看到了,師父踩出來的路,等我再大些也能踩出這樣的路來。”
“不回頭,你永遠看不到自己走出的路有多長,回頭看,又會被走出的路所吸引想要沿路返回。”
老道士彎下腰,拍了拍小道士的腦袋,笑吟吟地說道:“知道路在腳下就行了,無需回頭,往前走,你的路自然會跟隨在你身后,不差半步……”
無需回頭,路在腳下……
心緒的雜亂,在想起老道士的教誨之際變得平靜了下來。
安靜的大屋中,磐石般的身影仍舊紋絲不動,只是嘴角微微揚起了灑然的笑意。
雙眼所見,永遠是別人踩出來的路,自己的路,只在自己身后,走多遠,路就有多遠,走到天穹的盡頭,那條路就會跟到天邊海角。
善惡又如何呢……
無愧于心,就不必分什麼善惡!
心緒中仿佛響起了一聲咆哮,那一個個死結應聲斷裂,化作了飛灰,冥冥之中,一條長路出現,路的盡頭,通往著心扉之外。
明悟之際,徐言感受到了一股奇異的感覺,仿佛自己成為了心神中真正的主宰,可以呼風喚雨,可以移山倒海。
可惜,心神中沒有風雨可喚,更沒有山海可移。
緩步行去,徐言借著這股明悟之力,再度追溯著記憶的長河,他想要知道自己究竟來自何處,自己的生身父母又是何人。
眼前流轉過四歲那年,在道觀門口與小伙伴們玩鬧的景象。
兩歲那年蹲在道觀菜園里開心的追逐著螞蟻。
一歲的時候跌跌撞撞的蹣跚學步。
直到生命的最初,一股刺骨的冰寒突然炸起在徐言的心神之內!
絕非母親溫暖的懷抱,而是能凍裂金鐵的冰河之水。
即將沖破心緒的囚牢之際,徐言再一次陷入了恐怖的絕險,他以心神所化的身影踉蹌著搖搖欲墜,仿佛成為一個嬰孩在隨波逐流,漂浮在無邊的冰海之上,渾身都被一股可怕的寒冷所包裹。
埋葬在心底深處的記憶,勾動起一幕駭人的回憶,除非心如磐石,否則沒人會抵擋得了這份深藏于心扉盡頭的恐懼。
那是人之初,所攜帶而來的恐懼,與黑暗、孤獨、彷徨、無助有關,存在于每一個生命的記憶深處,然而徐言的這份恐懼,卻比旁人恐怖了千萬倍,只要回憶起來,就能讓他永遠沉淪到這條恐怖的回憶之河!
直至被回憶中的恐懼磨滅掉所有的心神之力……
嘩!
有水聲在耳邊傳來,心神巨震之際,徐言感受到了冰冷的褪去。
一只大手,將嬰孩從河底撈了起來,于是,他看到了一張年邁而和藹的老者面孔。
咿呀!咿呀!
年幼的嬰孩不哭不笑,只會牙牙學語,不知在說著什麼。
抱著嬰孩的老道士卻在溫和的笑著,聽著,好像聽得懂那嬰孩的咿呀之聲,許久之后才和藹地笑道:“有一天,鐵樹開花……”
第697章 靈識之力
有一天,鐵樹開花。
嗡!!!
猶如被重錘擊腦,盤坐在千機府深處的身影豁然驚醒,渾身透汗。
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,徐言的臉龐變得慘白如紙,一次奇異的悟道,居然勾動起藏在記憶盡頭的恐懼,險些讓他神魂俱滅。
“師父……”
想起危機關頭出現的老道士,徐言輕呼了一聲,聲音中充滿了疲憊與疑惑。
“鐵樹開花……師父為何要對我說鐵樹開花?”
“原來師父找到我的時候,我將溺死河底……”
“為什麼要淹死我!!!”
疑惑之后,便是滿腔憤怒,將剛出生的娃娃沉入河底的,只能是那娃娃的爹娘。
“我是災星麼,還是說,我根本沒有爹娘……”
冷靜之后,徐言緊鎖雙眉。
他曾經問過老道士自己的來歷,老道士也說過不止一次,年幼的小道士是他在河邊撿來的,徐言也始終相信自己是被爹娘遺棄在河邊的棄嬰,可是直到今天他才明白,自己并非河邊的棄嬰,而是被沉入了河底!
嬰孩之際的記憶,脫離了悟道那種玄奧的境界,此時徐言再也想不起半點。
老道士對著嬰孩所說的話并未說完,鐵樹開花究竟意味著什麼,徐言更是想不出究竟。
一次悟道,又明道,最后陷入了記憶的囚牢,掙脫出來之后,徐言才發覺自己的修為紋絲未動,除了想起了老道士的半句話,沒有任何的好處。
“早晚會想起來,師父,你究竟在說什麼呢,何為鐵樹,鐵樹又為何開花……”
搖搖頭,徐言沉下心來,閉目盤坐。
記憶的延伸,帶來了更深的謎團,然而除了記憶之外,徐言的感知也在毫無察覺的延伸著。
這一次靜心修煉,徐言無意中散開了自己的神魂之力,隨后他仿佛再一次融入了天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