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言攀上了石頭山,由此聽聞了他不得而知的隱秘,只是這份隱秘太過沉重,猶如一塊巨石,壓在他的心頭。
沉默了許久,徐言站了起來,走到墻邊那雙巨翅近前,抬起手輕撫著其上的青羽,當那只單手掠過之時,青灰色的羽毛呼啦啦翻飛了起來,仿佛這些死物活了過來,要沖天而起。
“我能看到一些鬼靈之體,所以這雙羽翅上棲息的鷹魂才被驚動,如今它就要消散了。”
左眼的流光中,徐言看到了徘徊在羽翅深處一條無比暗淡的鷹魂,十分模糊,即將潰散。
“讓風婆婆失望了,我與它并無關聯……”
徐言緊皺著眉峰,搖頭輕語。
一位妖王,能將關乎晴州的隱秘如此相告,徐言可不認為這是王八指的人情,說到底他只是個小小的虛丹修士,在妖王面前渺小得猶如螻蟻。
能讓風婆婆透露這麼多的隱秘,徐言在看到這雙羽翅的時候大致猜到了幾分。
由于他的左眼,驚動了羽翅上的鷹魂,致使這雙翅膀發生了細微的變化,由此才讓風婆婆道出了那麼多的隱秘之言,若是沒有驚動鷹魂,恐怕風婆婆絕不會對一個人族虛丹說出那麼多的消息。
風婆婆聽到徐言的愧疚之語,并未發怒,仍舊神態平和,也走到羽翅近前。
望著巨大的翅膀,老婦的雙眼閃爍起回憶之色,悠悠講道:“千年前,一只兔兒遇到了天敵……”
悠久到千年的回憶,隨著老婦低沉而緩慢的講述,漸漸呈現在徐言眼前。
那是千年之久的時光以前,一只白兔在草原上歡快的奔跑,它與其他白兔不同,不僅身形大了一倍,眼中還出現了一圈血紋。
風兔,一種性情溫和,即便達到了妖物程度也只喜歡吃青草的妖獸。
唳!
鷹唳之聲,響起在白兔頭頂,一片青影閃電般撲來。
那是一頭青色的巨鷹,雄健英武,撲殺的速度之快堪比閃電,然而青鷹一擊撲空,比它還快出幾分的風兔輕易避開了這次撲殺。
落在草原的巨鷹,抬起銳利的雙眼,看向遠處奔行如風的白兔。
鷹與兔,第一次相遇在青天碧草之間。
悠久的歲月中,風兔漸漸突破到妖靈,眼中出現了第二道血輪,它仍舊只吃青草,而那頭巨鷹,帶著懊惱了多年的氣悶始終緊追不放。
獵殺與奔逃,漸漸成為了一種習慣,直到有一天,從天空中撲來的不在是巨鷹,而是一道俊逸的身影,被抓住了腳踝差點就逃脫的女子,終于不再逃,而是回身笑著說。
“你追到了,這下解氣了吧。”
“三百年了,終于抓到你這只小兔子,還想逃麼?”
“不逃了,看你追得那麼累,就嫁給你好了。”
“三百年前你就是我的獵物,這輩子都是。”
進階大妖的欣喜,與得到寵愛的甜蜜,僅僅持續了一天,那只風兔聽到了河水的響聲,當她興高采烈的站在山頂之后,看到的卻是一副滅世般的景象。
天地變成了昏暗,大河開裂,洶涌的河水排山倒海一般呼嘯而來,帶著一股毀天滅地的恐怖氣息,在這股氣息之下,連大妖都會被束縛。
唳!
熟悉的鷹唳再一次出現在頭頂,青色的雄鷹急急撲來,在奔涌的河水抵達之前,將女子抓上了高空。
此時天地一色,根本分不出上下高低,無論那雄鷹飛起多高,都無法逃過河水帶來的恐怖氣息,他拼盡了力氣,亡命的震著雙翅,雙眼猩紅卻不肯落下,就那麼抓著風兔翱翔在風暴當中,一年,又一年。
三年的掙扎,耗費了雄鷹的全部生機,大水即將退去,雄鷹也終于掉落了下來。
在即將落入河水的那一瞬,巨大的鷹嘴開合,一口吞下了雙爪中的女子。
河水終于退了,巨鷹的尸體早已冰冷得毫無聲息,那只鷹嘴卻動了動,被從內撐開,躲在鷹喙之內的女子,呆澀的站在廢墟般的大地上,半晌之后,發出了凄厲的哀嚎。
“夫君……”
木屋里,風婆婆望著墻壁上的雙翅,眼中有淚光閃爍,呢喃出多年不曾說過的名諱。
“他是晴州最后一頭裂云鷹,大妖裂風,我千年前的夫君……”
兔與鷹的故事,讓徐言的心神隨之起伏,那頭以鷹喙護住心愛之人的大妖,仿佛在此刻活了過來,化身一頭青色的巨鷹,帶著一絲不舍與眷戀沖天而去。
嘩啦啦。
木屋里沒有風,青色巨翅上的羽毛卻在起伏飄擺,徐言能看到微弱的鷹魂就此徹底潰散。
“他飛走了……”徐言輕聲說道。
“是啊,他早該飛走才對。”風婆婆的神態恢復了平靜,仿佛也感知到了鷹魂的消散,抬手摘下巨翅,遞給了徐言。
“他沉眠了太久,既然是你叫醒了他,這對鷹羽就送給你好了。”
巨翅極輕,入手猶如棉花一般,徐言一陣錯愕,急忙搖頭道:“驚醒鷹魂本為罪過,風婆婆夫君的雙翅,怎能送我。”
“拿著吧,留著這對鷹羽已經沒用了,因為……”風婆婆的笑容變得有些苦澀,道:“用不了多久,我就能去見他了,我們已經分別了千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