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問般的低語過后,沉默了許久何田才悠悠說道。
“大川,記住,寧可死,也不要失去神魂心智,修為再高,空留軀殼,那是傀儡,不是人,既然做人,就要痛快,一路殺伐,一路直前,順我生,逆我死,痛快生,痛快死……”
隨著何田的低語,徐言仿佛看到了多年前,這座高大的兇殿中,那對師徒生離死別之際的情景。
盤坐于大殿深處的高大老者,目光渾濁,但是僅存的一絲心神,讓他給弟子留下了一份囑咐,隨后親手斷裂了自己與元嬰之間的聯系,將畢生的修為送于了傳人,自己則就此魂飛湮滅。
“大川那家伙比較特別,從小就兇巴巴的,長風正是看中了他的兇性,才收為真傳,繼承兇殿一脈的傳承。”
搖了搖頭,何田將靈位正了正,不在提及師弟,而是說起了姜大川。
“知道他為什麼越來越兇麼?”何田嘿嘿一笑,道:“因為他總是倒霉,誰從小倒霉到大,都會變得越來越兇,沒走火入魔算那小子心智堅毅,換成別人恐怕早瘋了。”
“我也倒霉,被兩個老混蛋坑的。”徐言冷冰冰地說道。
“你才倒幾個霉啊,你可知道,大川能活到現在,在我看來匪夷所思,他的霉運很可怕,而且不絕不斷。”
提起姜大川,何田顯得興致頗高,講道:“他被長風收入門下的時候,還是個半大孩子,當年長風游歷天下,找到他的時候,他正與一頭妖物搏殺,眼看著就要被吞吃,長風將他救下,問他為何以凡人之體去斗那妖物……”
……
“我餓啊!!!”
荒林中,狼狽的少年瞪著通紅的眼睛對著面前的老者低吼。
褚長風詫異了起來,又十分好奇,問道:“那是妖,不是獸,你殺不掉,只能被它吞吃,你不怕麼?”
“我不怕!”姜大川的吼聲沙啞而堅決:“它吞了我,我會吃掉它的心吃掉它的肝!五天找不到吃的,再不吃東西,我只能吃人了!”
“山林里有野果可充饑……”
褚長風說出一句就沒在往下說,雖然山林很大,但是樹上沒有一個果子,連只飛鳥都沒有,地面上蟲蟻皆無,想要果腹,只剩下吃土了。
“你怎麼到了這種地方?”褚長風看了眼被他驚走的那頭妖物,靈識一動,發覺到這片荒林里居然還存在著妖靈,怪不得沒有任何小獸棲息。
“我殺了人,逃出來的,老頭,你要拿我歸案麼?”姜大川冷聲吼道:“你要是拿我歸案,我會殺了你,然后吃了你!”
“人兒不大,口氣不小。”褚長風呵呵一笑,大手一揮,姜大川再也動彈不得。
“你殺了何人,你家人何在?”
被禁錮的姜大川,發現掙脫不開,更加暴躁了起來,怒道:“放開我!你個死老頭!”
“回答老夫的問題,說明白,自然會放了你。”
褚長風笑吟吟地看著面前的半大孩子,既然遇到就是緣分,從未收徒的老者已然動了傳下衣缽的心思。
褚長風不是不肯收徒,而是需要尋找一個最為兇戾的傳人才行,因為他是天鬼宗兇殿的殿主。
“我不知道家人在何處,三歲那年我就走丟了,流落了七八年,和野狗爭食,和乞丐打斗,最后被一個家伙收留,本以為遇到了好人,沒想到他把我賣給了雜耍班子,將我裝進大甕,要把我養成侏儒好替他們賺錢。”
姜大川沒辦法,只好說出自己的經歷。
“你是如何從大甕里逃出來的?”看著這個十來歲的少年人,褚長風微微詫異。
“用腦袋!”姜大川惡狠狠地說道:“趁著脖子還能動,在一天夜里我用腦袋撞碎了大甕,逃走之前宰了那個把我裝進大甕的家伙。”
靈識掃過少年人的頭顱,褚長風神色微變。
他發現姜大川的頭骨是碎的!
十來歲的年紀,以頭撞甕,這與找死沒什麼區別,而且頭骨碎裂還能活到現在,還能與妖物搏殺,這種頑強的生命力與可怕的兇戾根本是天生而來。
“小子,可想飛天遁地,人間稱雄?”
“你會飛天?”
詢問剛剛出口,姜大川忽然飛了起來,被老者帶著騰空而起,站在了一柄漆黑的巨劍上。
“拜我為師,老夫教你神通法門,再也不用餓肚子,若有欺你之人,一劍斬之。”
“師尊在上……弟子,姜大川!”
拜入天鬼宗的少年,天賦不低,只是他的師尊卻在日漸老去,最終將他叫到面前,留下了一句叮囑與完整的元嬰,就此故去。
得知了姜大川的往事,徐言微微皺眉,沒想到姜大川的兒時如此多磨難,還不如他這個小道士。
兇殿里,何田嘆了口氣,道:“大川那家伙從小就倒霉,成為修士之后一樣霉運不斷,他筑基的時候,遇上了王蛇暴躁,將蛇巢撞塌,大川剛好經過直接掉進蛇口,要不是他師尊來得及時,撬開蛇嘴,他早沒命了。進階虛丹,一樣倒霉,本來帶著一隊弟子去捕獲一頭妖靈,卻遇到了一群妖靈,把他這位虛丹長老硬是給拖進巢穴,九死一生才逃了出來。”
說起姜大川的霉運,連何田這位神紋都咂舌不已。
“你是不知道啊,大川的天賦極好,他師尊讓他精研丹道,由于挑選的丹鼎年月太久,第一顆靈丹即將煉成的時候,丹爐先炸了,崩了他一臉的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