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首輔冷笑道:“二郎上奏折提議朝廷號召捐款的點子,不就是懷慶殿下給出的嘛。你當我不知?”
劉洪坦然道:“首輔大人慧眼如炬。”
“沒有單獨讓商賈捐款,而是讓陛下發動群臣捐款表率,她還算有些遠見。”
王首輔哼一聲,臉色冷了下去:
“你告訴懷慶,以后想嘗試自己的法子,別拿我未來女婿當槍使。陛下注定會因此事丟盡顏面,到時候,少不得遷怒二郎。”
劉洪沒有說話。
兩人并肩走了一會兒,王首輔平息了怒火,淡淡道:
“朝廷國庫空虛,戶部難以為繼。陛下之所以不動那些錢糧,是為防備云州的叛軍。”
劉洪沉聲道:
“但若任由災情擴張,流民數量日益增多,禍亂各地,這同樣是叛軍樂意看到的。挪用軍資,正中叛軍下懷。不挪用,叛軍仍是樂見其中。
“我雖沒與那許平峰打過交道,卻已知此人手段高明,令人頭皮發麻啊。”
打仗如果發不出軍餉,軍隊是要嘩變的。
可不管災情,不遏制流民的增長速度,局面就會越來越亂,后院失火的后果同樣可怕。
“懷慶殿下也是不得以為之。”劉洪嘆口氣:“原以為先帝去了之后,朝廷將迎來一個嶄新的時代,誰知是一個爛攤子。”
王首輔目光遠眺,似有觸動。
隔了一會兒,他沉聲道:
“此計若是可行,確實能解燃眉之急。但她忽略了一個關鍵點。想讓這群老狐貍,以及各階層的官員心甘情愿的掏腰包,需要一個鎮的住場的人。
“縱觀朝廷,監正算一個,先帝算一個,我和魏淵加起來算一個,許七安算一個。
“監正不管朝政,先帝和魏淵都已是故人,許七安游歷江湖,我前陣子問過二郎,他至今沒有消息。”
劉洪心里一驚,王首輔原來早就看穿、吃透了這個計策,在沒有人察覺的時候,他就已經暗中打探、推敲。
...........
景秀宮。
永興帝乘著大攆抵達,在宦官們的簇擁下,進入景秀宮。
他在院子里停頓腳步,深吸一口氣,捏了捏眉心,讓表情不再那麼嚴肅沉重。
嘴角帶起微微的笑意,然后穿過院子,跨入門檻,看見了等候多時的母妃和胞妹。
吩咐宮女熱了好幾回菜的陳貴妃,輕聲責備道:
“陛下雖春秋鼎盛,但也要注意龍體,不要太過操勞了。”
“母妃你就別擔心啦,靈寶觀有的是養身滋補的靈丹妙藥。”臨安招招小手,笑靨如花:
“皇帝哥哥,快來用膳。”
永興帝露出笑容,一掃朝堂郁氣,在宮女的服侍下開始用餐。
他吃了幾口,便與母妃、胞妹聊起家長里短的閑話。
“前些天,聽稚兒說,尚書房來了一個小姑娘,是王首輔府上來的。長康不小心招惹了對方,結果挨了打。
“稚兒替堂弟報仇,也被打的滿頭是包。”
“稚兒”是永興帝的第三子,今年十歲。
長康則是臨安六哥的次子。
陳貴妃一聽孫子挨了打,神色大變,柳眉倒豎:“此事我怎麼不知?”
“朕給壓下來了。”
“為何?”
陳貴妃狐疑道,無法理解兒子的做法。
永興帝苦笑一聲:“那是許七安的幼妹,幸而當天就被送出宮去了,書也沒讀上。”
陳貴妃當即沉默。
殊不知,太傅逃過一劫。
吃了一會兒,陳貴妃見永興帝始終悶悶不樂,柔聲道:
“陛下,是否朝中有難事?”
永興帝猶豫了一下,無力嘆息:
“國庫沒銀子了,又剛打完仗,各地的糧倉儲備不足,無力賑濟災民。以致于流民四起,化作流寇。
“朕的江山,一片狼藉啊。”
他把自己號召捐款遇到的挫折也說了出來。
永興帝捏了捏眉心,“坐到這個位置上,才知道有多難。朝堂上下,人人皆敵。”
雖說登基不久,但他已經感受到了重重阻礙,以及政令不由己的無力感。
這是以前當太子時,無法切身體驗到的。
桌上氣氛一下變的沉凝。
永興帝忙說:“不必想這些糟心事,母妃,兒臣敬你一杯。”
喝完酒,永興帝挑了些輕松的話題,試圖逗陳貴妃發笑,讓家宴更輕松些。
臨安默默的看著兄長,有些難過。
以前她覺得太子哥哥心心念念繼承皇位,很多想法和觀念讓她不適。
可時過境遷,經歷了那麼多事,她也成熟了許多。
太子哥哥對皇位執念這麼深,除了自身渴望皇位外,大部分原因出在她們母女身上。
母妃被皇后壓的抬不起頭,她又時常被懷慶欺負,另外,四皇子在朝中有魏淵撐腰。
太子哥哥就是想爭口氣,讓母妃能在皇后面前抬頭挺胸,讓她能在懷慶面前可勁兒的耀武揚威。
...........
用過午膳,臨安借著散步消食的名義,去了德馨苑。
剛進懷慶的地盤,就看見一個俊美挺拔的年輕官員從里面出來。
目若星辰,唇紅齒白,臉頰線條硬朗了許多,顯得更有男子氣概。
“微臣見過殿下。”
許新年停下腳步,拱手作揖。
“許大人怎麼在這里?”
臨安多情嫵媚的桃花眸子轉動,上下打量。
許新年道:“臣來找懷慶殿下探討學問。”
頓了頓,他問道:“對了,我大哥近來有寄信給殿下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