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瑕拿出兩串錢,遞給他,問道:“還想要更多嗎?”
“不想。”
嘴上如此說,孫德彧的眼睛卻緊緊盯住了李瑕。
李瑕道:“去給我偷七件道袍還有牒來,牒描繪的形貌要與我們相符,再告訴我你們全真教在各地的情報。”
“無量壽福,貧道明白了,不知居士要給貧道多少功德?”
“你一個道士,卻學佛家收功德,甚是可惡”
===第93章 觀望===
亳州,軍民萬戶府。
“六日之前,也就是五郎離開開封城的次日,有七個道士從開封城東門出了城。其中老道一人、女道士兩人、青年道士四人,稱是要到山東棲霞為長春真人丘處機打掃祖墳。”
“必是李瑕一行人了,王蕘該死,敷衍了事。”張弘道倚在榻上,開口向沈開吩咐道:“拿地圖來。”
他顯得很虛弱,轉頭向屋中另一名中年男子道:“表兄如何看?”
“他們不會真的要去山東棲霞,目的應該是離開我們的勢力范圍,進入山東西路,再轉道南下。”
說話的中年男子名叫“靖節”,乃張柔的妻侄。
靖氏出自西周單靖公之后,以先祖謚號為氏,故而有“靖”之姓。
靖節的祖父叫靖安民,曾官至金朝中都西路經略使,封易水公,為河北九公之一。
三十六年前,靖安民因拒不投降蒙古,父子皆為部下殺害,死后追贈金紫光祿大夫。同年,靖節出生,其母為其取名為“節”。
靖安民是張柔的岳父,他死后,張柔收養妻族,撫養靖節長大。
靖節不喜歡自己這個名字。
在他眼里,如姑父張柔這般,能在亂世保全家小、使妻兒不受委屈,才叫真英雄真豪杰。
至于他父、祖,為了無益的氣節、使家人蒙難,自私自利之輩而已。
但張柔卻非常欣賞岳父靖安民的氣節,因此在靖節成年后還給他賜字“明義”。
此時靖節說著話,手指在地圖上一劃,又道:“但到了山東西路之后,李瑕會從哪條路走不好判斷。”
張弘道低聲道:“無非是搜捕而已。”
靖節沉吟道:“山東西路可不是我們的地盤。”
“無妨,憑王蕘的關系,可讓李璮的人放我們入境。”
“若讓汗廷得知,不太好。”
“殺李瑕,然后盡快撤出來。”張弘道氣息雖然虛弱,語氣卻很堅定,“絕不能讓李瑕輕易逃脫。”
靖節看他虛弱,拍了拍他的手,道:“好,五郎只管歇養,此事我去與姑父商議。”
“請表兄切記,萬不可小覷李瑕。”
“好,此事你說過許多遍了。”靖節道:“我只敢佩服他,打起十二分精神對付他,必不小覷。”
張弘道又交代了道:“他那人強的不是謀略,而是他傲視天下,你以為常人不敢做的事,他都敢”
“好,我也想見識見識。”
靖節見過張弘道之后,帶著沈開轉到大堂。
堂上,張柔還未到,只見張延雄正坐在那。
緊接著,敬鉉走了進來。
敬鉉,字鼎臣,時人稱“太寧先生”,易州人,金朝進士出身,博通經史。
張柔的幕府之中聚結了許多人才,如郝經、王鄂等人皆已被忽必烈征召,如今最年長持重者就是他了。
“見過太寧先生。”
“明義可見過五郎了?”
“是。因李瑕之事,五郎十分傷神,怕是還要歇養些時日。”
“事愈發鬧大了”
“是”
幾人說了會話,張柔大步進堂,在主位上大馬金刀地坐下。
稍稍寒暄,沈開攤開地圖,說起了李瑕的線索。
堂中都是張家心腹,說話也無所顧忌。
“開封城內有太多高官顯貴,各方勢力牽扯,局勢復雜,五郎不愿再驚動忙哥、史天澤等人,故而撤出開封,以免把事情鬧大。本想著等李瑕出城后再搜捕,卻沒想到,他繞道走了山東西路”
張延雄嘟囔道:“李璮的地盤?該死。”
張柔道:“明義,你如何看?”
靖節站了出來,道:“入境,殺李瑕。”
簡單明了五個字之后,他才繼續道:“這也是五郎的意思,他與李瑕打交道最深,認為此子不殺,后患無窮。李瑕能逼五郎殺了達魯花赤、又于重重圍堵中脫困,放其回宋境,若成了勢,捏著張家把柄,他豈會不用?”
“太寧先生如何看?”
敬鉉道:“李瑕既能得楊正卿等人多年苦心收集的情報,無論如何也不能放。老夫認為,東翁該拿住李瑕,以及那份情報。”
張柔問道:“那情報得來何用?”
敬鉉不答,反問道:“五郎與王統之子秘盟之事,東翁如何看待?”
“此事還需請教太寧先生看法。”
靖節目光微瞥,心知該是他為老先生拋磚引玉的時候了。
“姑父,依我看來,楊果不過一腐儒、姚樞未必真心造反、王統父子只會陰謀小計、李璮空有大志,皆不足與謀。五郎與他們秘盟,實因被逼無奈。王蕘卻不守承諾,拿具假尸唬弄,當我等看不出來嗎?如此盟約,又何必遵守?”
說到這里,靖節停頓片刻,又道:“暫時而言,不過是借他們的勢力,平息殺額日敦巴日、重陽觀大火之事,再入境山東西路殺李瑕,再殺王蕘,此二人一死,則一切證據湮滅,一紙盟書也就不算什麼了。”
張延雄、沈開點頭不已。
張柔問道:“太寧先生怎麼看?”
“明義說得不錯。”敬鉉道:“不過,東翁何必急在一時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