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趙葵自丟了相位,卻怪到左相頭上。余玠身為趙葵門生,替其出頭,處處使絆,故意派人取代了左相安排的戎州帥。這些武夫步步挑釁,左相不過是召余玠回朝,余玠做賊心虛不敢來,服毒自盡。左相又錯在何處?”
黃鏞道:“我并非是在說左相不對,只是覺得哪怕政見不和,也不必逼殺大將。”
“逼殺?余玠擁兵自重,被左相戳穿,畏罪自殺,何謂逼殺?!”
“將個人恩怨牽入朝政,如何不是逼殺?!”
“器之你這是何意?指責左相?”
黃鏞不悅,道:“我并非指責左相,就事論事而已。”
“器之,你何必替余玠說話?余玠聚斂罔利,獲七大罪,此事已有定論!”
“定論在何處?”
“監察御史早已上疏論罪。”
黃鏞道:“你怎不聽蜀中軍民之陳詞?怎不聽淮右老卒之陳詞?”
“朝堂自有公論,前蜀帥余玠鎮撫無狀,兵苦于征戍,民困于征求,言之鑿鑿,朝廷早已抄投余玠家產濟百姓,這還有何好談的?”
“我不管監察御史如何說,我更信淮上老卒、川蜀百姓”
“器之,你見過幾個淮上老卒、川蜀百姓?聽風就是雨?”
黃鏞道:“左相這事就是錯了!早晚有一日,余玠案必要翻案!”
“夠了!”
“黃器之!你言左相過失,欲在丁大全一邊嗎?!你我割袍斷義吧!”
一個太學生忽然一聲大喝,竟是重重“哼”了一聲,轉身就走。
李瑕只覺無言以對。
他抬頭看向了不遠處的小樓,腦中隱隱有個念頭浮了起來。
“原來這大宋宰執,左相兼樞密院使,清廉愛民的謝方叔是個主和派。而這個朝堂上,為了相位之爭,冤殺、槌殺、毒殺、逼殺什麼事做不出來?”
下一刻,右相府大門被打開。
只見聶仲由領著一隊銳士翻身上馬,馳騁而去。
===第113章 失望===
“找到林子與劉金鎖了!就關在興禮坊,丁家的觀潮別院。”
“果然是丁大全的人捉了他們。”
“殿前司都虞候聶仲由,奉樞密院令,調三衙天武軍右廂一百人隨我差遣。”
“都虞候,人就在那個宅子里。”
“給我包圍起來。”
“”
一聲聲呼喝中,聶仲由在得到林子與劉金鎖下落之后的最快時間內,完成了調兵且安排了布置。
半個時辰后,他已站在了興禮坊,觀潮別院外。
雖然,自建炎南渡之后,禁軍體制幾度崩潰又再設,被御前軍取代。之后三衙禁軍與屯駐大兵并列,甚至淪為雜兵。他這個殿前司都虞候在“承平時”可能是很高的職位,如今實在算不得什麼。
但畢竟不是打仗,奉樞密院調令,包圍一個奸臣的院子,依然是氣勢洶洶。
聶仲由布置妥當,盯著大門,高高抬起手,準備喝令,沖門。
事情到這里,他已松了一口氣。
北上一趟,死了那麼多兄弟,好不容易才回來,現在找到林子與劉金鎖,把情報遞給右相,面呈官家,差事終于就完成了。
他擔心著林子與劉金鎖,也覺得李瑕太多疑,對右相程元鳳則感到深深的敬仰諸多情緒匯聚在這一刻。
手重重揮下。
“沖進去!”
忽然,馬蹄聲急響,大喝聲傳來。
“全都住手!”
“殿前司副都指揮使蔡拄,奉令捉拿細作!”
聶仲由連忙趕馬相迎,抱拳道:“殿帥”
蔡拄不等他靠前,手一指,又大喝了一句。
“聶仲由通敵叛國,拿下!”
映日園的小樓上,徐鶴行再次轉頭看向路邊的那幾個太學生。
“不對拿下!”
他說著,一轉身已向樓下跑去。
鐘希磬連忙跟上,問道:“怎麼了?”
“看到那人了嗎?一直背著書笈,擋著身形,為何不肯放下來?”
徐鶴行語氣很急,腳步也很快。
他大步沖上長街,只見手下人已把那群太學生包圍起來。
讓人意想不到的是,那幾個太學生竟還在爭吵不休。
“這事就是黃器之不對!奸黨迫害左相之際,卻提給余玠翻案之事,欲害左相不成?!”
“我說了,只是就事論事”
“時機不對”
“不僅時機不對,器之就不該整日與那些下三濫之人結交”
“都他娘給老子閉嘴!”鐘希磬大步向這些太學生走去,喝道:“在這吵什麼?!”
徐鶴行上前,一把摁住那個背著書笈的太學生。
那太學生轉過頭,掙扎著喊道:“你干什麼?”
徐鶴行皺了皺眉,只見眼前這書生相貌平庸。
“為何一直背著這書笈?”
“你管我”那太學生話到一半,見徐鶴行神色十分冷峻,道:“我在吵架,忘了放下來。”
徐鶴行轉頭看了看劉丙,問道:“李瑕在這里嗎?”
劉丙仔細看了一會,應道:“不在,小人確定。”
“走吧。”
“看來是誤會一場。”
徐鶴行、鐘希磬轉身就走。
然而,徐鶴行想了想,忽又回過頭來,問那太學生道:“這書笈一開始就是你在背?”
“不是啊,伯虎叫我背的咦咦,伯虎人呢?”
興禮坊,觀潮別院。
人馬漸漸遠去,巷子里漸漸安靜下來。
李瑕從巷子中探出頭,眼看著聶仲由被捉走。
其實今日這個結果李瑕早有預料,否則就不會從右相府跑出來了。
而若不跑出來,只怕此時已和聶仲由一樣被捉了。
雖然預料到了,他卻依然有些失望。
他當然也希望程元鳳靠得住,救出林子、劉金鎖,然后論功行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