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大全聞言,不易察覺地冷笑了一下。
余光忽瞥見賈似道將手放到案幾
丁大全以為是有利證據,仔細一瞧,竟見是個小籠子,里面關著一只蛐蛐,賈似道半掩在袖子里把玩著,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。
婢娘養的
丁大全收回目光,隨意一瞥。
吳衍會意,出列問道:“若如此,張家既要他們潛回大宋為間,為何要給聶仲由烙印?豈不怕露餡?”
“一開始,張家沒想讓聶仲由歸宋當細作,是李瑕叛投之后才提議的。”白茂道:“李瑕這人做事好大膽,他說只要他歸宋,一定能蒙蔽所有人,讓官家與百官都信他的話。”
他話到這里,殿中諸公再看李瑕那鎮定自若、成竹在胸的模樣,已能想像到其人在張柔面前侃侃而談的風度。
白茂又委委屈屈道:“小人知道自己嘴笨,腦子也不如李瑕。若是在人前與他爭辯起來,旁人定是信他、不愿信小人。”
蕭泰來適時道:“旁話少說,諸公自有分辨。北人不用李瑕為間諜,難道還用你這等毛賊為間諜嗎?”
吳衍道:“這太可笑了,若李瑕叛敵,那必是為求活,如何會再歸大宋為間諜?簡直無稽之談。”
蕭泰來道:“白茂,你說李瑕、聶仲由叛國,那歸宋目的為何?”
“他們意圖行刺官家。”
===第128章 相思箋===
“行刺官家”四字一出,殿中幾名禁衛連忙撲上,將李瑕死死制住。
李瑕也不掙扎,任由他們摁著。
丁大全大怒,瞥了馬天驥一眼。
馬天驥登時拍案怒喝,道:“行刺官家?簡止胡言!這像話嗎?!”
白茂大駭,縮成一團,喃喃道:“我我我也不知啊但但李瑕就是這麼大膽我我也覺得太太太太嚇人了。”
“陛下,臣反而認為此事是真的。”李昴英道:“若讓這毛賊瞎編,豈能編出這等荒誕事來?”
“不錯,便是臣,也編不出。”
“臣亦然,絕不敢如此胡編”
趙昀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,仿佛只當下酒的故事聽。
比起在大朝會上端坐不動,他顯然更喜歡這種內引奏事,尤其是今日所奏之事多了幾份傳奇色彩,而非乏味政務。
“繼續說。”
“是。”蕭泰來又向白茂問道:“他們為何要帶上你?”
白茂道:“小人是聶仲由脫困的理由。他編的說辭是,他被張家捉了之后寧死不降,是小人從牢里逃出來救了他”
“你救了他?”
“是,小人是個偷兒,最擅飛檐走壁、破鎖開門,聶仲由編謊是小人救回了他。到了臨安之后,他將小人安置在城外,他自己去見右相。”
“為何?”
“右相若沒識破他的謊,他就不說被捉之事。若識破了,他再叫小人為他作證。”
“既如此,你為何又告發了他?”
白茂道:“小人既得歸大宋,怎能繼續幫這些叛徒?當然是告發他們!”
蕭泰來道:“他們信任你?”
“小人長成這副模樣,看起來很膽小,他們也是因小人的長相才信任小人。但他們沒想到小人其實忠肝義膽。”
蕭泰來板著臉,沒再理會白茂,轉過身,道:“聶仲由,你是如何回來的?!”
聶仲由正佝僂著身子跪在地上,聞言抬起頭,艱難開口,擠出的聲音又沙啞又無力。
有禁衛上前,貼著他的嘴聽了好半天。
“他說,他雖被張家捉了,但絕無叛投,是白茂救他出來,這才逃回大宋。”
蕭泰來向趙昀行了一禮,正色道:“陛下,臣已審了,聶仲由通敵叛國,證據確鑿,卻無有力辯解,臣認為此事已無疑問”
馬天驥輕輕“哼”了一聲。
連他這等奸邪之輩心中也不由有些譏諷。
小卒出生入死歸來,竟真被這些忠良正義之臣栽成了叛逆?
看來,今日已扳不倒謝方叔了。
不論李瑕是否叛投,聶仲由叛投是肯定的。那麼,謝方叔通緝李瑕,確實是名正言順。
接下來萬一有不好,只怕臟水還要潑到自己這些人頭上
馬天驥如此想著,瞥向丁大全。
卻見丁大全的目光似乎在看賈似道的案幾
想來,賈似道這婢娘養的浪蕩子又在把玩蛐蛐,是打定主意坐壁上觀了。
好不容易,丁大全回過了頭。
馬天驥連忙以眼神示意,詢問是否將矛頭指向程元鳳?
扳不倒左相,先扳個右相也好。
丁大全微微搖頭,一則他對程元鳳的右相之位不感興趣,二則心知官家不可能相信。
馬天驥有些失望,道:“陛下,眼前所見,并無確實證據指向李瑕。”
蕭泰來道:“看來馬侍郎是認同聶仲由叛敵叛國了?”
馬天驥不應。
蕭泰來又向趙昀道:“陛下,三衙已拿到李瑕叛國的罪證。”
“拿出來吧。”
蕭泰來于是從禁衛端著的盤子里提起一個包袱,打開來,里面有陶罐、火石等等一應物件。
他向李瑕問道:“這是你的物件嗎?”
“是。”
蕭泰來又問道:“你可知落在了何處?”
李瑕道:“我進城之后,住在城內西子客棧,把這個包袱落在那里。”
“為何落下?”
李瑕道:“因見林子、劉金鎖被捉,我沒退房就離開了西子客棧。”
蕭泰來點點頭,又向趙昀稟道:“陛下,臣請讓李瑕寫幾個字。”
“允。”
自有內侍端著筆墨上前。
李瑕也被松了一只手,他過毛筆,問道:“寫什麼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