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。”房言楷忽然開口,道:“那便直言。”
“主簿請說。”
“李縣尉就不擔心功勞歸了我等?”
“不擔心。”
“為何?”
“我不遠千里赴蜀,非為這等小功。”
“李縣尉不擔心水師之權歸了我等?”
“不擔心。”李瑕道:“維護一縣治安、浚疏水利、巡檢道路、御敵守土等,皆縣尉之職權。今日房主簿信不過我,不愿將武備托付,它日信得過我了,自會托付。”
“我若一直信不過你呢?”
李瑕坦然看向房言楷,眼神自信,意思不言而喻。
房言楷瞇了瞇眼,偏過頭,避開了他的目光。
李瑕又看向桌案,只見上面擺著飯菜,只用到一半。
“冒昧多說一句,房主簿身兼二職,著實辛苦,但飯還是要好好吃的,人是鐵,飯是鋼。”
“此事容我再與縣令商議。”
“也好,那請兩位考慮,明早我再請教。”李瑕起身,拱了拱手,道:“不打攪了。”
他說罷,離開書房,頗為灑脫。
屋中,房言楷深嘆一聲。
“哼,這等狂悖豎子,也配為官耶?”江春說了一句,目光落在那地圖上,自覺訕然,良久方才道:“正書怎麼看?”
“他說,建支水師迎敵,且將功勞分給你我。”
“這”
“論格局氣度,怕是輸得一塌糊涂了。”
“是否有詐?”
房言楷未答,只是從袖子掏出了那封蔣焴寫到一半的信。
若要上奏籌建水師一事,自是不能再告李瑕的狀。
否則,兩樁事一起擺在知州面前,再等知州聽聞是李瑕的主張那原已輸得一塌糊涂的格局氣度,只怕更不忍直視了。
===第170章 協定===
李瑕并不管江春、房言楷是如何感受,由他們去商議。
他出了房言楷的官舍,穿過宅門,回到江春這邊院子,路上對兩邊的門子都道了一句“辛苦”,惹得他們受寵若驚。
這夜,依舊是在月光下勤練不輟。
隱隱覺得有人在偷看自己,一轉頭,卻又不見有人,只有廊下的花木輕輕搖動。
回到西廂主屋,只見韓巧兒已在婢子住的下間里鋪了小床,正將自己的物件擺好,顯得很開心的樣子。
“巧兒住這里?”
“嗯,祖父、父親和劉大哥住在隔壁,他們說劉大哥的呼嚕太吵了,讓我住在這里。”
李瑕看了看,沒說什麼,畢竟這主屋與下間也能算是兩間屋子。
韓巧兒卻很高興,道:“李哥哥的床我也鋪好了。而且院里還有水房,里面備有熱水,好方便啊。我給李哥哥端來了,蓋著呢。”
“好,下次我自己端吧。”
李瑕一邊洗漱,小丫頭就跟在他身邊說話。
“方才李哥哥出去時,縣令夫人過來與我聊天呢。”
“她說了什麼?”
“問我是男娃還是女娃,我說是女娃,請她不要告訴外面人。她又問我李哥哥是否婚配,我說你已經定親了。”
“做得漂亮。”
“嗯,是吧?”韓巧兒笑起來。
她嘰嘰喳喳地說了一會話,李瑕也耐心聽著,等她打了個哈欠,他遂將她打發出去睡覺。
夜色中,后衙漸漸安靜下來。
隔壁劉金鎖的呼嚕聲如雷,隱隱傳來。
李瑕正式上任的第一日也就這般過去,他住進了縣令的家里,雖然還不太受歡迎,總歸是落腳了。
就像他這縣尉在慶符縣也不太受歡迎,但總歸是上任了
房言楷登上小樓,負手望向隔壁的院子,見到一間間屋子里的燈火熄下去。
縣令、縣尉都相繼睡了,唯獨他這個主簿憂慮著時局,又因那從天而降的李縣尉亂了心神。
他回到書房,端起燭火,再次在地圖上仔細看著。
雞鳴聲響起,天光漸亮,前衙又傳來了梆聲。
“房主簿一夜未睡?”
“嗯。”
“睡眠很重要。”李瑕道:“朝廷派我來,便是要讓我替房主簿分些擔子。”
房言楷懶得應這話,拾起一封信,丟在他面前。
李瑕拾起,看過,點點頭道:“如此上報給史知州,想必他會答應。”
“好,我派人送往敘州。”房言楷道,“去一日,回來兩日。最快三日內會有答復。”
李瑕道:“房主簿可將公務與我交接了?”
“不急。李縣尉才上任,草率交接難免出岔子。這三日,由黃時領你熟悉各方事務,等州署批復,水師一事請李縣尉親自操辦便是。”
“也好,房主簿考慮得妥當,但我還有些具體的要求。”
房言楷難得點點頭,道:“李縣尉既是直人,往后我與你說話,也不繞彎子?”
“請說。”
“我信不過你,你束發之齡驟得官位。而應符縣雖小,苗、彝、僰各族雜居,又是邊陲之地,縣尉一職緝捕盜賊、協同作戰、巡撫治安、案察刑宄、緝查私鹽偽幣我絕不敢貿然交于你。
昨夜,我考慮了一整夜,唯得可將這慶符水師先交由你做。若在秋防戰事中可立下功勞,終是好事。若不成,不至于壞了縣城治安防事。當然,李縣尉若認為我是想分功,又不愿擔干系,也無妨。”
“好,到我提要求了?”
“請說。”
李瑕道:“縣內能拿出多少錢來籌建水師?”
“暫時可支三千貫。”房言楷道,“不能更多了,慶符本非富縣。”
“太少了些,三千貫那還能叫水師嗎?”
“本就不該叫水師,叫巡江手為妥。”房言楷道:“等知州批復,或能再撥些錢糧。”
“人手、武器?”
“李縣尉可從三班抽調五十人。”
李瑕道:“我要再招三百巡江手,屬公吏還是白衙?”